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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萊又是一位卓越的翻譯家。他從希臘文譯過柏拉圖的《會飲篇》、歐里庇得斯的諷刺詩劇《酒神的伴侶》,以及荷馬的詩篇等;他從意大利文譯過但丁的《神曲》;他從德文選譯過幾節歌德的《浮士德》;他又從西班牙文譯過一幕卡爾德隆的詩劇《魔師》。《會飲篇》譯文的美麗,直到現在仍為人所稱道。

他對于譯詩,也有他一貫的主張。米德溫在他的《雪萊的生平》里說:“雪萊認為一定要用同樣的形式來翻譯,方才真正對得起原作者。”他又說:“雪萊所主張的第二個標準是:翻譯是給那些不懂得原文的人讀的,因此必須用純粹的英文。”在我們說來是必須用純粹的中文。我以為一個忠實的翻譯工作者,都應當對自己有這樣的要求。當然,在實踐上能不能完全做到,要看具體的情況。譬如說,以語言的結構而言,中文和英文之間的差異,比英文和其他歐洲語言之間的差異,顯然有更大的距離。我們很難在我們的語言里完全保持英文原來的形式或格律,首先,每一音步的字音,數目不能同樣平均;這些字音的輕重前后也不可能有同樣嚴格的規定。所以我的譯文所采用的形式,以重音來計算音步;每一組字音里,凡是有一個重音,即作為一個音步。字音或字數以一個到三個為正常,多則作為“附音”(即英文的hangers或outriders)。每一個音步里重輕音的倒置,有些是詩人故意的布置,有些是為了字匯本身的組織關系,在外文里時常見到,作為變格。我國舊詩里也有所謂“一三五不論”的變通辦法。我對于重輕音的處理,便也只注重情感和意義的表達,以及我國語言本身的習慣,而不去計較孰先孰后的次序排列了。這是語言文字在音步方面的限度。至于這部詩劇里許多種抒情詩和歌詞,每首有每首的音步規律和押韻方法,我在可能范圍內,總是盡力去模仿原來的形式。

翻譯這部詩劇,還有一個極大的困難,這也同時是翻譯一切外國古典文學所存在的困難。那便是參考材料問題。我國各處圖書館所保存的關于外國古典文學的書籍,大部分不過是供給學校教材的應用;私人的收藏,又是各人憑著各人的愛好,零零碎碎,沒有系統。外國的古典文學巨著,尤其是年代久遠的作品,不論在字義方面、句法方面,都可能已經起了相當的變化;當時流行的口頭語很多已經失傳;還有當時的風俗、習慣、服裝、建筑等,在普通的辭書上不一定能找到解釋,必須依靠各種專門的著作。可是這些專門的著作到哪里去找呢?說得更深一層,連標點也不能輕易放過,字義的闡明和句法的組織,有時須在標點符號上去尋求解答;有時書本又有錯排漏排的可能,需要仔細校勘,方能得出結論;版本的出入,關系便相當重大。可是我們現有的都是一些普通的版本,比較稀罕的簡直無處探訪。在這種情況之下,有些地方總難免穿鑿附會;一般譯者只得盡了一切可能盡的力量,到處去發掘隱藏,勉為其難。我們當然不能抹煞他們的功績。可是我不敢相信,對于有些艱深的古籍的詮解,一個人花了有限時期的揣摩,便可以去代替無數專家學者幾十年或上百年的研究。特別是雪萊這一部《解放了的普羅密修斯》,排印的錯誤一向是專家學者們爭論的目標。雪萊自己標點詩句又是素來不依常規的。他的標點符號,與其說是服從文法的規定,或是闡明辭句的意義,不如說是供給誦讀的參考,或是當作韻節和語氣的標志。洛考克曾經把《解放了的普羅密修斯》的各種版本,根據該詩的原稿,詳細校勘,結果寫了一部專著[6];還有歷年來許多專家學者在報紙雜志上所發表的討論和研究的文章,這些珍貴的材料,我們都不容易有見面的機會。多虧各方面同志的幫助,為我借得了好幾種不同的版本,和幾部重要的傳記,使我總算得到了一些摸索的門徑。可是有不少地方,依舊只得穿鑿附會,這個也許不能專怪參考資料的缺乏,而應當承認是自己能力的薄弱了。一切還得要請讀者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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