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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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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了的普羅密修斯》是我最好的詩。”雪萊不止一次在給他朋友的信里面提到這樣的話。他又說,這首詩比他以前一切的嘗試,品格更高,也更有創造性。雪萊夫人認為“要了解散布在這首詩里面的神秘的意義,必須有同他自己一樣的精致深刻的頭腦”。雪萊夫人在編輯《雪萊全集》上面,的確有極大的功績,但是她的理解能力并不能跳出習俗的范圍,她好像以為把雪萊越是說得奧妙玄虛,便越能顯出他的崇高偉大。原來當時一般文學批評家,故意抹煞了雪萊詩中的政治意義,強調他的美麗的幻想,使他變成一個“不切實際的安琪兒”[1]

有些人雖然也感覺到了他的革命的精神、遠大的預見和正義的力量,但是依舊只把他當作一個熱情奔放的自由歌頌者,一位“堂吉訶德式的英雄”[2]

但是馬克思卻作出了下面這樣精辟的論斷:

……他們惋惜他死在二十九歲,因為他本質上是一位革命家,他一定永遠會是一個社會主義的先鋒隊員。

恩格斯甚至稱他是“天才的預言家”。

從這里可以知道,我們只有好好地掌握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科學方法,才能對雪萊做全面性的研究和正確的評價。

在這篇序文里,我主要是想敘述一下我對于《解放了的普羅密修斯》的體會,以及翻譯這首詩的經過。可是我首先應當約略談一談詩人的家庭環境、時代背景、他的詩和他對詩歌的見解。

雪萊生于1792年8月4日。他的祖父素稱豪富,靠著諾福克公爵的提拔,得到了男爵爵位。他的父親也屬于眾議院里諾福克公爵的一個小組織底下的一個小組織。雪萊自小只見他們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卑鄙齷齪;教訓孩子的是一套,自己做出來的是另一套。他有清晰的頭腦,又有敏銳的觀察力,對于他們所代表的一切,當然會感到懷疑,從而發生厭惡。

1802年進了一個寄宿學校,1804年轉入伊頓中學,當時他愛看英雄傳奇和神怪小說,也已經讀過了威廉·葛德文的《政治的正義論》,又接觸了湯姆·潘恩的《人權論》。伊頓中學當時通行著一種“學仆制”,初年級學生須替高年級學生當差,雪萊卻完全反對這種奴役式的習慣,雖然受盡痛楚,始終不肯屈從。

1810年他進了牛津大學。這時候他在社會里的接觸面比較廣了,看見的東西比較多了,求知欲更是驚人地增進和擴大;一方面嘗試著各種科學的實驗,一方面又盡量研讀古今的哲學名著。他也像那些抱負不凡的青年人一樣,愿以天下為己任,只是還找不見一條路徑。

我們知道,當時距離法國革命的開始已經有二十個年頭,英國的工業革命也到了中期,自由思想的影響相當普遍,人民生活貧窮困苦,勞資的沖突日見尖銳。資產階級非常害怕英國也會引起革命的狂潮,于是不惜用一切手段來壓迫和限制人民的自由。這些事實在雪萊的思想上,都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他認識到政治的腐敗、法律的黑暗、宗教的虛偽:它們無非是為特權階級服務的工具。他寫了那篇《論無神論的必要》,結果被學校開除。

父親不許他回家,也不讓他和弟妹們通信。他一個人在倫敦。這期間他便和他妹妹的同學赫梨艾·威士特勃洛克結了婚。

1812年3月雪萊帶了赫梨艾一同去到杜柏林,主動參加愛爾蘭的民族解放斗爭,可是并沒有獲得多大的成績。

1812年完成了《麥布女王》,它反映了他對政治、宗教、科學、美學等的觀點。雪萊在這首詩里盡情攻擊資產階級的剝削行為,又詳細描寫貧窮人的痛苦生活,并預示著一個理想的快樂的將來。他認為一切萬物是不斷地在變化的,而且都服從著“必然性”的支配。不過他所說的“必然性”并不是指什么“命運”或“神意”;他相信這是歷史發展和物質運動的規律。當然,他還不能懂得社會現象同自然現象的區別。這幾乎可以說是雪萊詩的一貫的主題;隨著他思想的發展,有許多觀點后來逐漸更接近正確的方向。可是這首詩對工人運動顯然起了相當的作用。馬克思說過:《麥布女王》是憲章派的圣經。

1814年他和赫梨艾分離,又和葛德文的女兒瑪麗同居。1816年赫梨艾死了,便和瑪麗·葛德文正式結婚。

1816年雪萊出版了《阿拉斯特》,這首詩是前一年秋天寫好的。詩中的主人公是一位詩人,他有著卓越的天才、純樸的心靈和豐富的幻想,想要尋找一個和他完全一樣的人物來做他的伴侶,結果孤獨地死去。這首詩正是雪萊對自己過去思想的一個總結:批判了自己的個人英雄主義和理想主義。他已經明白,僅僅靠一個人的智慧和力量決不能去完成他所追求的人類幸福的希望。從這首詩起,他對于社會改革的觀念顯然起了變化。我們假使說,他在《阿拉斯特》以前所寫的詩是受了葛德文《政治的正義論》的影響,又和恩格斯所說的憲章派以前的那些社會主義者一樣,認為除了公開說教以外就沒有別的方法可以改造現存秩序,那么,英國當時日益尖銳的階級沖突已經使他的社會思想有了進一步的發展。英國激進派福特說:自從“1815年提出了‘谷物條例’,一系列的騷動便開始了,一直延長到1816年年底”[3],可是它們終于都被暴力鎮壓了下來。

再加上法國資產階級革命失敗的教訓,以及他自己這幾年生活上所受到的壓迫;這些事實反映在雪萊后來的詩里面便是:要解決社會的矛盾,革命是不可避免的,而且它一定會來到,也一定會勝利。但是因為受了歷史條件的限制,和唯心主義的熏染,他依舊相信對壓迫者的革命,和重建一個美麗幸福的世界的期望,用不到暴力或流血便能完成目的。

1818年的《伊斯蘭的叛變》也說明了同一個概念。這首詩暗示著法國大革命的經過;革命雖然暫時被戕害,但是恰恰為將來的勝利準備好了條件。這種思想在1819年完成的《解放了的普羅密修斯》里面透露得更徹底,顯示出他有了更大的信心。

1819年是他作詩成就最大的年份。除了《解放了的普羅密修斯》以外,還有悲劇《沈西》,和許多卓越的短詩,如《給英國人民之歌》《西風頌》等。

他寫好了《沈西》,便托友人代他送給倫敦一家戲院,戲院經理因為該劇題材是一個逆倫案件,不敢排演,專函向他道歉,并約他另外寫一部劇本。可是雪萊的回信卻說:“我已經為了政治的偉大的沙漠,而遺棄了文學的芬芳的花園了。”他的意見是說,眼前有一件重大的政治任務,他準備為它去發揮一個詩人所能發揮的一切力量,純文藝的創作便只能擱置在一邊。原來當年8月16日,英國發生了慘無人道的“彼得盧事件”——曼徹斯特大屠殺。那一天曼徹斯特工人示威游行,有八萬人左右在圣彼得廣場集會,政府以最殘酷的方式進行彈壓,有十五人遇難,四百人受傷,還有許多人被捕。雪萊對政府的控訴便是他的“無政府的化裝舞”。在這首詩里他毫無隱諱、稱名道姓地描繪著警吏們的丑惡面貌,又吹起了戰斗的號角:

快像獅子般從睡夢中醒來,

你們有的是無法克服的數量,

快把你們瞌睡時被加在身上的

鏈鎖,像露水一樣摔掉——

你們人多——他們人少。

雪萊自始至終把詩歌當作為自由和正義而斗爭的武器。他在許多詩的序文里、著名的論文《詩辯》里,還有給朋友們的書信里,隨處提供著深刻的意見和有力的論據。在《詩辯》里,他把詩人稱作號召戰斗的號角。他又說:“對于一個偉大人民的覺醒,詩歌是最忠實的先驅、伴侶和信徒,它使輿論或制度起一種有利的變化。”他認為詩歌是時代的產物,也服務于時代。他又認為詩人更應有現實生活的體驗。他在《伊斯蘭的叛變》的序文中說道:“有一種特別適合詩人的教育,缺少了它,即使有天才和靈敏的感受力,也無法充分表現……”接著他便敘述他自己過去所獲得的這一類的教育:

我自小便對于山嶺、湖沼、海洋以及森林中的靜寂,十分熟悉。危險——在懸崖邊嬉戲的危險——是我的游伴。我踩踏過阿爾卑斯山的雪頂,又在白山的腳下生活過一個時期。我在遼遠的田野里做過流浪者。我駕船駛過廣闊的河流,我又無日無夜地在群山間的急川中航行,眼看日出和日落,滿天的星斗一顆顆顯現。我到過許多熱鬧的城市,看到人群中間各種情欲的沖動和發展、消沉和改變。我看到過暴政和戰爭行兇肆虐的舞臺;許多城市和鄉村都變成了焦土和殘壁,赤身露體的居民坐在荒棄的家門口奄奄待斃……

雪萊在這里不過講了一部分,還有他小時候目睹佃戶們所受的迫害:1817年雪萊在馬洛鎮和一班貧苦的花邊工人經常來往,熟悉他們那種在饑寒中掙扎的情況;以及其他許多切身的社會經驗,當然也豐富了他的“詩人的教育”。

1821年的長詩《靈魂》,被公認為他最卓越的長篇抒情詩;還有著名的論文《詩辯》(未完稿)。

1822年的《希臘》《自由頌》等,都是他不朽的杰作。

1822年7月8日,雪萊在意大利覆舟遇難,享年二十九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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