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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爭上名分了

今夜整座平康坊,燈火通明。

左右金吾衛(wèi),武侯,兩縣縣令,京兆尹,皆為此案傾巢而出,從買家到賣家,路地到水路,黑暗漫長,迎來了曙光。

宋三娘縱使因親事和縣尉鬧了僵冷,并未因私廢公,仍與縣中衙吏探尋線索,從平康坊到碼頭,里應(yīng)突破,破了長久以來的少女失蹤案。

她舉著火炬,親眼望著老鴇、蕭鶩、一干小廝幫兇被押解而去,火光映在她的眸中,光明燦爛。

遠處傳來的命令鏗鏘有力:“今晚出入平康坊的人,嚴加排查。可疑之人一一捉回審問,不可錯放!否則,今夜走漏的魚籽,就是來日興風(fēng)作浪的惡魚!”

那位少年英姿的語調(diào)如山谷空靈,頗為耳熟,宋三娘趁著火光明朗,一眼便認出那位河?xùn)|裴氏的翹楚,他身上仍舊那股書生意氣,仿佛與生俱來。

三娘含笑而去,故人再見:“裴郎君,得有三年不見了吧,何時學(xué)會踩高蹺了?”

裴文序好半晌才認出眼前人,溫柔一笑:“若倫妹子,知你一口三舌的本領(lǐng),打認識起就說不過你,莫要說些我不解的話笑我。”

“怎么是笑你呢,兩年前你才登科之喜,如今又忽的升任京兆尹,二十出頭的年紀(jì),放眼整個京城誰能與你較之高下?如果不是踩著高蹺,官運怎么蹭一下就翹上去了呢!”

三娘一壁說,一壁比劃高蹺,二人津津樂道。

“郎君,犯人已悉數(shù)歸案,請示下——”

小吏來報,裴文序與三娘告別,小廝牽來健馬,他翻身而上,目光卻忽然定住。

遠處的南曲門宅前,打著赤膊的地痞悠悠晃來,一張極其方正的臉拽到極致。

胳膊上隱約刺有文字,暮色看得不大真切,裴文序瞇眼細看。

將他放在心上的人有很多,將他刻在身上的,還是第一次見。

“狗牙啊——”裴文序順手揪住小廝的大耳,皮笑肉不笑,“是不是我太勤懇了,你就偷著懶怠呢。”

小廝賠笑,露出兩行尖如狼狗的牙齒:“整個京兆府,您克克業(yè)業(yè)排第一,我敢排第二!”

主子一嘆:“狗牙,那個字念jīng。”

狗牙自信地提高聲調(diào):“是吧,我克克京京排第二!”

“......”

“這么會認字,那你給我念念,那方塊臉的胳膊上刺著什么字?”

目光順著自家主子指的方向看去,狗牙一字一句:“生不怕、京兆尹,死不畏......閻王爺。”

裴文序:“可認清楚了?”

狗牙欲起求知欲:“對仗工整,這流氓倒也挺有文化,值得學(xué)習(xí)!”

“......”

此等蠢奴,裴文序忍無可忍,隨即下馬,健步如飛,如老鷹捉小雞一般將那地痞甩至狗牙面前。

堪比捉賊拿贓,他斥責(zé)得很大聲:“目無法紀(jì)之徒,就在我倆眼皮子下亂晃,還從案發(fā)現(xiàn)場大搖大擺走出來?狗牙,你跟我說嫌犯都捉齊了哼?”

“郎君,他是正義之士啊!”

狗牙頭一次想撞在大樹上以死勸誡。

裴文序緩緩叉起腰桿,冷笑著問:“怎么,他擒了賊王,拿了反叛?”

“是啊——”

“您去碼頭伏擊拍花子那會,就是他捉了老鴇交予我的,咱沒有理由拿他啊。”

“......”

刺青哥劫后余生,終于頓悟了大師的預(yù)言,此刻恨不得閃現(xiàn)在宋若昭面前,給她磕上三記響頭!

忙亂了這一夜,和煦的晚風(fēng)輕輕吹著,將月光里濃稠的烏云淡淡化開。

天光破曉。

狗牙給自家郎君送去朝食,飲的是胡荽岑草露,吃的是胡荽岑草餅。

裴文序伏于案前,仔細查閱昨晚人犯的口供,又將鈴鐺內(nèi)塞的碎布條一一取出,按著花紋拼湊成帛。

是木棉花的繡樣。

裴文序?qū)χ菈K布看了又翻,翻了又看,不停呢喃:“對不上......怎么就對不上呢?”

狗牙迷茫:“郎君對上了呀,不就是木棉花的圖案。”

吃上一口熱茶,嘴中細細嚼著清脆腥辣的岑菜,裴文序耐心十足:“我是說,供詞和證物對不上!”

老鴇說是宋稷擒拿的她。

那群少女異口同聲也說宋稷是救命恩人。

蕭鶩更是鬼哭狼嚎,老鴇原本為他準(zhǔn)備的美人,不知怎的變成了位郎君。

狗牙更加迷茫:“郎君,這不更加對上了嗎?”

郎君提點一二:“你能將‘帶有香味的羅裙、木棉花繡紋、草包宋稷’這三樣聯(lián)系在一塊嗎?”

狗牙撓頭:“但是那只宋稷時常妖服逛市,倒也能聯(lián)系。”

那雙睿智的目光掃過繡花布帛,“昨晚解救少女如此順利,只怕還有第三個人的手筆。”

“來人,讓人去請宋家六郎,來京兆府吃茶。”

狗牙十分遂心,趁此機會去追個債。

口水雞報曉的時候,宋若昭剛從債主追殺來討十文錢的噩夢里驚醒。

她望向眼前排排站的三個人:皇帝、咸安公主、小皇孫。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上門女婿天天有,拖家?guī)Э趤砩祥T還是頭一遭。

這系統(tǒng)只說拯救皇帝,沒說養(yǎng)皇帝他全家啊!

真相了的咸安掩嘴偷樂,自從昭德皇后去世,父親終于梅開二度了,難怪屈尊于這一隅之地,樂不思蜀。

咸安先開口,篤定要隱藏身份:“恩人姐姐,我叫景期,您家這幾口人都怎么稱呼呀?”

俱思服的嘴堪比5G網(wǎng)速:“我是她的夫君!”

沈郎爭做顯眼包:“我才是正房!”

摸魚兒撲翅得意:我是主人的偏寵!

某蝦一聽,直接跳起騎在鳥脖上,宣示主權(quán):你個叼毛,我才是偏寵,你頂多算個司機!

宋若昭:“?……”

怎么還爭起名分來了?

桌子角,小萌寶在專心吃著碗里的飯,圓滾滾的小身板努力爬起,踉踉蹌蹌地:“臥似(我是)小寶!”

2G網(wǎng)果然很遲鈍。

“二姐!不好了——”

宛若一道閃電劈下,宋小弟一身白毛妖服,如翅迎風(fēng),飛奔而來。

雞毛才有的臭騷味,此刻散在漫天里胡亂飛舞。

味比人先到。

“我事先聲明,我這身穿的不是雞毛,是鶴羽!”

他真的很在乎這件事情。

聲明清晰后,這才講起正事:“二姐!你聽聽這等冤案——”

“哪里來的小廝,說是奉了狗牙的差,來討我的債?指名道姓說我欠了他家頭子十文錢?”

話說回來,宋稷又懊惱自己:“要是我只欠十文錢那就好了!”

在場人:“??”

“我欠鐵拳五十貫,欠狂龍十貫,欠刀霸五百貫錢,欠九堯的更是數(shù)不清,你說說,我怎么會區(qū)區(qū)欠他十文錢?”

“狗牙是誰?哼!名聲還沒我宋稷響!”

冤情才吐槽個開頭,唾沫已經(jīng)飛遍了在場所有人。

“我跳進黃河也說不清了!二姐,你猜,他說我這十文錢是怎么欠呢?”

宋若昭覷著眼:“他說是你逛窯子的時候欠的?”

啪——

厲掌拍案而起,小弟怒氣越漲:“就是氣這,我不過斗雞走狗,氣運差了些,可是賞花閱柳這種事是不曾沾染的!誰家的六畜我都認得明明白白,可是娘子一個也不識!”

“二姐,你再猜,他說我賴賬就要拿我怎么辦?”

宋若昭幽幽地說:“他就傳遍長安城,說你不舉。”

“簡直比竇娥還冤!”宋稷已經(jīng)青筋暴起,“無端欠錢便罷了,還要誹謗我?”

“等等,二姐,你怎么知道的?”

二姐狐疑:“不是你讓我猜的嗎?”

宋稷豎起大拇指:“神算二姐,堪比當(dāng)事人!”

宅中婢子過來傳話:“六郎君,京兆府派人過來,說要請您吃茶。”

宋稷罵罵咧咧:“氣煞我也!他如此污蔑我,還敢報官?”

婢女疑惑:“可官差說,您昨晚解救了被拐賣的少女,立了頭等功,才邀你去吃茶的。”

又一道驚雷莫名其妙地炸下來,宋稷懷疑自我,再問個清楚:“誰救了被拐少女?”

婢女兩倍疑惑:“六郎君你啊!”

宋稷已覺自己人魂分離:“我怎么了?”

“你救了被拐的少女啊,立功啦——”

短短的一瞬,從地獄升上天堂,宋稷游魂:“哦,我還沒睡醒,我枕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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