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多少星辰,人間便會有多少種不同的命運。
書生倚在片葉孤舟上,神色凄迷,一口又一口地灌著濁酒,望著空中皎皎孤月輪,眼中暗藏淚,暗藏朱華。身邊是老船夫撐桿泛舟,水流潺潺,烏鳥暗鴉鳴。
“好久未曾見過如此慘淡的月色了,又如天天相見。”書生雙頰緋紅,眼神卻異常富有光澤。
“公子定是有什么心事吧,可否說給老朽一聽?”
書生默然,只是望著月。江畔霧靄沉沉,遮住了清輝,亦遮住了書生的臉龐。
良久,岑寂被打破。
“聽聞過去年的北里庭之戰么?”
“當然吶,聽聞那北狄卷土重來,在曾今慘敗之地一雪前恥,我大余一萬將士竟是全軍覆沒。”老船夫稍加思索,緩緩說道:“那天武大將軍柳渾倒是淪為和其父柳江清一樣的下場,慘死漠北吶……天武大將軍真乃神人也,一襲白凱,所向披靡,嘗無敗績。依老朽所見,他必定是中了奸人之計,那軍中,有奸細也說不定啊。不然憑天武大將軍之威勇,必能一騎當千,直搗北狄京師……那會落得,落得如此下場。他的頭顱,被掛在城墻之上,那白凱,也應不知去向了吧。”
“有奸細么?有與沒有又有什么區別,兄長已經不在了啊!”書生暗想,面容痛苦扭曲。
沒有人能懂,自幼父親故去,是兄長如父輩般照料關懷他。他喜吟詩作賦,兄長未曾阻攔,反而為其籌錢買購詩文。兄長只是希望其能安穩,長安喜樂。
莫抵一個時辰過去,書生臨近下舟,他又忽然開口:“兄長夙愿,希望我能進京趕考。多謝老伯渡載,這是報酬。”
“公子客氣了,你我也算有緣一場。老朽想嘮叨一句,你是否成婚?我家孫女也和你年齡相仿,膚白貌美,想必公子………”
“不了老伯,老伯你想必是看出了我姓柳吧?”
“出手如此闊綽,這江右出了柳氏,有哪家有這等財力。”
“柳氏雖大族,可根本容不下我,不,是我們。”書生長吟,將腰邊柳氏令牌收入懷中:“再說,我已經有小司了,我們是青梅。有了司,我別無他求。”
“可公子分明沒有成婚。”
“;……你果然是認出我了。”
“這無關緊要,公子你老實回答我,你是否愛她?”
“愛。”
“那為何不娶她?讓她徒留江州,忍受這相思之苦?”
書生雙眸無神,嘴角泛起自嘲的笑:“像我這樣前途未卜生死無常之人,用什么去保護她?讓她更加凄苦么?”
月色重歸,照得書生滿臉妖艷莫名的詭譎。
…………
京師平湖酒閣中,柳月白怔然眺望明月,月光泛著高潔,不羈,孤傲,好似在無聲嘲諷著如今的柳月白。
閣中嘈雜,他仍是聽到了周遭關于他的議論。他一襲黑衣遮住面容,又是人生地不熟,也許人人盡知柳月白,卻不知生的何種模樣。
“你說柳家那小子么?他去年開始就杳無音訊了吧?”
“話雖如此,可他,畢竟蓋不住他那顯赫地令人害怕的家室啊。其兄柳渾,天武大將軍,官拜正二品。其父柳江清,平北大將軍,官拜從一品。其祖父柳敬,官居宰相,雖是奸相,但也算權傾一時,叱咤風云了。”
“反觀他柳月白,雖自幼善吟詩文,才華頗高,被譽為神童。卻為此自以為是,目中無人,到最后竟是連鄉試都不第,真是丟盡了柳家的臉。”
“哈哈哈,說的好。他當年不是很輕狂么,寫出笑臥夢嵐春風醉,一念乾坤主浮沉這樣狂妄的詩句,反觀當年被他輕視的人,哪個不是高官俸祿,權傾朝野之人物,他柳白月,不過是個笑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