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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墨憲

  • 季唐風華
  • 南閭
  • 3393字
  • 2022-06-10 22:55:53

這聲音……

聽了這瘆人的嗓音,折從遠心中一陣惡寒。

但同時他心中也是十分驚訝。

這聲音雖然令人作嘔,但是穿透力極強,足以看出聲音主人雄厚的內力。

這個未曾現身之人的內力,絕對過了五品!

不對,是四品的可能性極大!

過了四品……!

折從遠心中忌憚,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過了四品可就算小宗師了啊!

他雖自恃武功,但是卻也沒有自大到能夠對抗小宗師。

小宗師之所以被稱作小宗師,是因為他們已經凌駕于絕大部分大部分武者之上,雖未入孟境,卻已經是仲境的極致,是世間大部分人只能仰望的巔峰。

畢竟孟境高手可不是大白菜,存于世間的少之又少。

“閣下是何人,何不出來一見?”

念及于此,折從遠沉聲發問。

他知道為何對方選擇在這個時間發動襲擊了,皇城司的兩位紅衣校尉現在都不在隊伍里,這個小宗師一來,無人能敵!

此時,隨之這道聲音的出現,整個驛館已經停止了打斗。

眾人都知道,這場戰斗的結局,只掌握在折從遠和這個刺客頭領身上。

而遠處閣樓上,窗戶前的掬月聽到這個聲音以后,眉頭不禁緊縮了起來。

弄香注意到掬月的異常,好奇問道:

“阿姊,難道你知道這個藏頭露尾的人是誰?”

掬月默然點點頭。

那日在竹山上,弄香被她派去找尋韓季了,沒有見到后來的那個尖嗓音的羅生官。

當日她們被羅生官追殺,雖然人數眾多,卻也是費了極大力氣,死了許多玄衣輯事才堪堪將其逼退。

那還是對方似乎也不想和她們糾纏太久的緣故,不然,一個四品小宗師,拼起命來把她們全部殺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羅生官出現了,那先前那一批刺客想必就是秘府中人。

只是掬月沒有想明白,岐王怎么也過來摻和一腳了。

難道,不止李存勖要反,岐王也……

畢竟晉岐二地,對朝廷從來只是假意臣服而已。

驛館前邊,

羅生官沒有出來見折從遠倒是,一根根柔順堅韌的銀絲從樹林幽暗處飛了出來。

銀絲目標明確,直指折從遠而來!

忽地一道刀光閃逝,銀絲勢頭被阻,紛紛垂落,下一刻重新飛回了林間。

一個矮小精悍的男人騎在馬上,紅色錦衣帶給他別樣的氣質。

他單手執韁,腰間的刀鞘已經空了。

他面露嗤笑,朝著樹林里喊道:“趁我們不在之時發起偷襲,堂堂秘府三大司官之一的羅生司官,就只有這點本事嗎?那可不怎么夠看,還是趁早夾著尾巴遛了吧!”

長靴點地,未激起一絲灰塵。

陳君正從遠處房頂上落下,紅衣遮身,長發束后,身姿流暢,動作飄然。

他單手負劍,及鬢劍眉抬起,眸眼遙望密林幽處,淡淡道:

“何必跟此妖人廢話,一條茍延殘喘的喪家犬而已,殺了就是。”

夕陽垂野,夜出幽云。

馬車在荒涼不整的泥路上行駛。

馬車載著折憲韓季二人從黃花谷一路南行已經過了快兩個時辰了。

看折憲的神態,韓季估摸著她口中的“那個”地方應該馬上就要到了。

像是看出了韓季的想法,折憲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急,約莫再行一刻鐘,就到我們的目的地了。”

韓季總覺得今日的折憲待他與往日有所不同,這感覺很奇怪,但具體又說不出來,只能由著折憲為他解疑。

這時他忽靈光一閃,想到會不會是折憲已經認出他的身份了?

不如此,似乎很難解釋折憲今日的行為。

不過,如果折憲認出了他的身份,那帶他來此地,又有何目的呢?

像羅生官和桑勝林等人那樣?還是像李珣等人那樣?可折憲給他的感覺不似那般。

而且他雖認為自己只能被各大勢力任意擺布,可也不覺得區區一個麟州刺史就敢打他的主意。

這不是他自恃身份,而是沒有一定力量的人,貿然踏進這場權力的博弈,只會被攪成碎片。

并且在韓季看來,對方似乎沒必要參與朔方之事,麟州與靈州雖只差了一個后鼻韻,但中間還隔著一個屬于黨項十族的夏州。

不,似乎也不盡然,韓季忽想到一點,折家似乎已經倒向河東了。

這樣一來,折家倒是可以把他送到河東那邊賣個好價錢。

“在想什么?你那眼神,就好像覺得我要把你送去賣了一樣。”

韓季被這聲音打斷神游,回過神來時發現折憲正悠悠地打量著他。

韓季道:“既然只剩下一刻鐘車程,九娘子現在就對我實情相告如何?此行目的地是何地,為何帶我來此,我與此地又有何關系?”

其實雖然胡亂想了那么多,他的直覺卻告訴他

折憲微作思忖,秀眉一緩,輕輕點頭道:“現在提前告訴你,讓你有一個準備也好。”

韓季凝神側耳,折憲如此說,便是要將今日所做所為的原委告訴他了。

“我帶你來此,是要讓你去見令姊,也就是我的二嫂。”折憲目光清明,語氣不急不緩。

韓季沒想到折憲一說就拋出這么個信息。

他沒有詢問折憲是如何得知他尋找二姊一事,因為此事他壓根沒有瞞著所有人,本就存著讓別人主動找上他的消息。

折憲調查過他,知道此事更是不足為奇。

他也沒有驚訝于折憲能夠帶他去見二姊,因為前一晚張老四已經把韓家二娘子的信息告訴了他。

他在新泰調查了十幾天的“二姊”,所嫁之人就是折家二郎,折憲的親二哥。

也就是說,他二姊,是他住了十多天的折家的兒媳婦!

張老四告訴他,折家二郎已經過世許多年,韓二娘并不住在新泰,也沒有再露過面,興許是住在府谷,但張老四自己并未見過。

韓二娘嫁入折家時聲勢極小,所以所知之人不多,張老四所以知道這事,還因他便是當年迎親車隊中的一個轎夫。

韓季那時才恍然。

因為身在折家,完全沒有聽說主家有姓韓的夫人,他就下意識排除了折家的嫌疑。

原來是因此燈下黑了,難怪他怎么也打聽不到相關消息。

如此說來,折憲自是知道了韓季尋姊此事,因而猜出了他的身份。

見韓季波瀾不驚的模樣,折憲感到一絲無趣,她還以為自己這么說,韓季至少會小小驚訝一下。

但韓季并沒有,還是那副對什么事情都了若指掌的模樣。

“我要帶你去的地方,叫做墨谷。”

沒從韓季臉上見到想見的表情,折憲討了個沒趣,也就繼續接著話頭往下述說。

“我說墨谷你可能并不清楚,但是我說墨家和墨子,你應該就明白了。”折憲見韓季表情疑惑,故說道。

聞言韓季面露恍然之色,訝然脫口道:“難道這墨谷……”

見到韓季驚訝的表情,折憲小小的虛榮心終于得到滿足,微笑點頭道:

“沒錯,這個墨谷,就是墨家傳人聚居的地方,韓二嫂也帶著孩子們住在那里。”

韓季了然,隨即心底卻冒出一絲疑惑,不明白他二姊和折家與墨谷是如何聯系起來的。

折憲看出他的疑惑,為他解疑道:“你還記得黃花谷客棧的老板嗎?”

韓季點點頭,心中已經隱約想通了什么。

折憲接著道:“你現在已經知道,老板夫妻二人,就是我的父母,我的母親姓折,是折家的小女兒,至于我的父親,他姓墨,是墨家上一代的傳人。”

折憲目光中透露出回憶之色:“墨家一道分為九方,皆以墨家為首,公輸家次之,折家,也是九方之一。”

原來折家也是墨家中人……

聽了折憲的話,韓季隱隱已經明白了一些事情。

折憲道:“父親名諱墨跡,是墨家一脈單傳的嫡子,早年偶然與母親相遇相知相愛,但是因為兩家的一些陳年舊怨,長輩們并不同意他們的婚事,于是他們才離開墨谷離群索居。”

敘述到這里,折憲咳嗽一聲,俏臉上再次浮現落寞之色,“只是沒過幾年,公輸家叛投梁國,出賣了墨谷,引來梁國軍隊,將墨家之人全部屠戮,男女老少皆未放過,父親隨后也死在了黃花谷。”

韓季聽到這里眉頭微皺,梁國軍隊所做所為實在殘忍了一點。

斬草不除根之言,說得輕松的人不少,下得去手的人卻不多。

垂髫小兒,終究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孩童,死亡就已經降臨在他們的頭上。

折憲悠悠的聲音繼續傳入韓季耳中:“父親死后,娘親因家族庇佑,并未被梁軍趕盡殺絕,當然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娘親與我皆已中了劇毒,就算他們不動手,我們也活不了多久。”

韓季心道確實,如此的話梁軍自然不必再冒觸怒折家的風險。

“但是你還活著不是嗎?”韓季問道。

“是,我還活著。”折憲捂嘴咳嗽兩聲,臉上露出的不知是潮紅還是慘笑,“可是娘親沒有撐下來,不久后就隨父親而去了。”

韓季默然。

“救下我的是公輸家。”折憲突然道,聲音里既有恨意,也有不解,“公輸家出賣了墨家,卻沒有告訴梁國其余七方的存在。墨家覆滅以后,公輸家為我送來了可以抑制毒性發作的解藥,長生香。”

“所以九娘子每日所焚之香便是長生香?”

折憲點頭道:“是,也不是,不過大抵上可以抑制我體內的毒性,所以我從十多年前就必須每日焚此香,方可殘喘茍活。”

聽折憲用殘喘茍活一詞,韓季心知折憲這十幾年過得應該并不容易。

“墨家之人大多聚居于墨谷,嫡系之人更是全部聚集與墨谷之中,當年屠殺之后,墨家嫡系一脈死傷殆盡,嫡子,也就是家父,也再后來被殺死。”

折憲眼神中流露出愴然之色:“而我這個被迫改姓折寄養于折家之人,其實姓墨,是墨家僅余的嫡系血脈。”

“所以你其實叫……墨憲?”

“我的真名叫墨憲,”墨憲點點頭,盯著韓季,美目中秋波流轉:

“你呢,我到底是該叫辛棄疾,還是韓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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