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翌日，一場秋雨，將這個城市殘留的絲絲余熱摁倒，風(fēng)漸漸硬了起來，街道上漂流的零星落葉，正在預(yù)示，一個黃金季節(jié)的巔峰蒞臨。

晚五點后，雨停，王哥跨出公司大門，來到樓外，他懶散地走著，有時不注意腳下，鞋就會踩到水里，跟丟了魂似的。要說他沒有多少發(fā)愁的事，不對；要說他人生大起大落，又好像沒有。因為還沒起呢，哪有落啊？他只是沿著自己畢業(yè)后正常的發(fā)展軌跡，一步一步在走，具體能不能通向心目中理想的地方，也不知道，應(yīng)該還是有迷茫，但骨子里又埋藏著他的執(zhí)著與堅韌。

他昨天就約了孫小寧，孫小寧說在外地旅游，已經(jīng)定了今晚八點落地的機(jī)票，她說如果找她，就去機(jī)場接她，算是給她一個欣喜。

八點落地，時間尚早，肚子雖餓，但不能先吃，接到孫小寧后，肯定要和她喝一場的，所以他閑逛的心態(tài)使然，導(dǎo)致無精打采，信馬由韁。

坐進(jìn)車子后，他一貫地前探身子，趴在方向盤上，雙眼緊閉，不一會兒，睡著了。

霎時整個畫面花花綠綠，他仿佛置身于一場盛大的典禮，微風(fēng)鳥鳴，到處呈現(xiàn)一派祥和，這才是他內(nèi)心最向往的景象。

突然，一個骷顱頭飄在空中，無以掩蓋的兩排牙齒，一張一合，似在控訴這個世界的不公與黑暗，一轉(zhuǎn)眼，暴雪狂下，再一瞬間，這種祥和的畫面被完全傾覆，肉眼能看到的，天地一片潔白，像天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蕩滌了人世間的美好與劫難，還原地球該有的樣貌。

他一打顫，嚇醒了，揉揉眼睛，心說，做的什么破夢啊，亂七八糟的，沒想到，自己的內(nèi)心，那么虛偽和陰暗。一看手機(jī)，時間早是早點，先去機(jī)場等著吧！

約八點半，他在國內(nèi)到達(dá)口，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孫小寧邁著輕盈的步伐，向他走來，在燈光的映襯下，美麗大氣的面龐和一頭披肩長發(fā)，顯得更加自信、飄逸。他不禁心動了，這個女孩的一顰一笑，將嚴(yán)重影響他今晚的心情和發(fā)揮，仿佛一時間有了像要追星的沖動，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心潮澎湃。

接過孫小寧的行李箱，和她并肩往停車場走去，除了寒暄，沉默占據(jù)了此時的制高點，他認(rèn)為，這雖不是久違的相見，但卻又是真實的客套、疏遠(yuǎn)。本來自己一腔熱血，也只能像這夜色漸涼，才一月有余，怎么滋生出這般隔閡呢？

上車后，他不疾不徐地開著，也在不冷不熱地聊著天，完全沒有上回在他老家夜晚的那種心照不宣。他似乎很向往上一回和她促膝而談時的情景，卻又苦于找不到上次心靈契合的鑰匙，屬實搞得他難堪。

孫小寧說，在她家附近，新開了一個叫“蘭花”的清吧，面積不大，很精致，沒有歌手，只有舒緩的音樂，特別適合閑聊。他說，可以啊！就去那里吧！私底下卻在為自己的轆轆饑腸鳴不平。

大約開了四五十分鐘，他們把車停在孫小寧家小區(qū)旁邊，便去了那間酒吧，確實如她所說，裝修精致、燈光溫暖，完全不是常規(guī)酒吧特有的那種曖昧色調(diào)，在這個城市的夜店里，算是一股清流，就是不知道生意如何，能不能抵擋得住暗黑系列里的誘惑與沖擊。

人不多，他們找了個靠里的位置坐下來，孫小寧說：“這次我請，一是感謝你今天去機(jī)場接我，二是兌現(xiàn)我以前說請你的諾言，我這人承諾的話說了，就必須得做。”

“哪有那么多事，是我有事求你，應(yīng)該我請。”王哥客氣地說。

“你就別跟我搶了，又在我家這兒，下回你請。”孫小寧直截了當(dāng)?shù)鼗亟^。

她點了一份套餐，有酒水，有小食，看來想填飽肚子是費(fèi)勁了，或許只有多喝酒，才能讓肚子達(dá)到飽的程度。

“你說吧，什么事需要我辦？電話里說不行，還非得見面說。”孫小寧微笑著非常直接。

“我不是聽你說，一天就回來了嘛！所以不如見面了。”

“能有什么事求到我呢？”

“只是我猜測的，不知對不對。就是邵宇，你知道我們倆在一個公司的嗎？并且我倆辦公室挨著，我去上班第一天，就跟他弄得不愉快，他叫囂讓我等著，我就跟他剛上了，沒想到，我開發(fā)的市二院干診科，剛上量不長時間，就被上頭強(qiáng)行叫停了，我琢磨，沒得罪過誰呀？怎么在這兒被人橫插一杠子呢？所以就想到了他，所以也就想到了你，想到你，就是想求你，看能不能幫我打聽打聽，是不是他干的？”王哥向她投去希望的目光。

“我還真不知道你跟他一個公司，他也沒跟我說過你，主要是上回我和你見完面后沒多久，我就走了，去別的城市了，平時我們倆，也在微信上偶爾聊天，但交流不多，對他的事，我不太了解。”孫小寧想了想：“要不這樣吧，你等我哪天跟邵宇見見面，管是旁敲側(cè)擊，還是正面質(zhì)問他呢，我必須把這事給你搞清楚。”

“那太好了，我得敬你一杯！”王哥說完跟她碰杯。

“咱倆就別客氣了。”孫小寧剛要喝酒，手機(jī)響了，是王哥熟悉的鈴聲“十年”。

她接完電話，是她媽媽打來的，問她到?jīng)]到家，她說，早到了，忘跟她媽媽說了。

“你媽沒在家？”王哥問。

“沒有，在西安我二姨家，我也是從西安飛回來的。”

“昨天你怎么跟我說，在外面旅游呢？”他還疑問。

“西安對于我們這個城市來說，不是外面嗎？”孫小寧反問他。

“那倒是，哎呀，是我忽略了。才想起來，你說去大西北，說去就去啦？”

“西安以前就去過幾次，這次是跟父母和我哥一起去的，他們現(xiàn)在還在我二姨家，我受不了了，就先跑回來了。”孫小寧喝了一口酒說：“真正的大西北，不是西安，我心中的大西北，是XJ甘肅青海寧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