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熊熊,狼煙四起。蕭穆胯馬兵臨城墻之下,身后大軍蓄勢待發。城墻之上賀蘭月一身戎裝,英姿煞爽。她早料到兩人早晚有一天要兵刃相見,不想這一天這么快就來了。
蕭穆望著城墻之上的人兒,百感交集。愛之深恨之切,當初付出多少刻骨的愛,如今便懷了多么刻骨的恨。
蕭穆眸色淡然如水。兩兵相爭勢在必行,軍前叫陣是為常態。
“賀蘭月,速速棄城投降。饒你不死。”李莽打馬上前,對著城頭上的賀蘭月大喝著叫陣。
“好個大言不慚之徒。”巴雅氣不過立馬接話道,“放馬過來,看姑奶奶怕不怕你?”
“哈哈…”李莽不怒反笑,心道這丫頭一貫的潑辣狠決甚和我味。不一會兒,他反激道:“好個潑辣的小丫頭片子,敢與我賭上一賭否?”
“你想賭什么?”巴雅挺胸嗤笑高傲地俯視城下,嗓音毫不示弱。
“你敢與我比試一番否?”
“有何不敢?”
“勇氣可嘉。”李莽豪氣大贊,見魚兒上鉤,李莽再接再厲道,“若是你輸了,就做我夫人何如?”李莽的話分明帶有悍匪頭子的流痞之氣。再看他此刻肩扛大刀,嘴里吊著一根枯草。流痞之氣更甚。
“哈哈…”李莽的話音一落,身后的萬千將士一陣嘩然哄笑。本肅殺威嚴的兩軍對陣多了一絲生趣。蕭穆的目光始終盯著臨風赫赫的賀蘭月,心思繁雜。賀蘭月一身銀光爍爍的甲胄,身披紅色斗篷。一甩馬尾扎在腦后干凈利落,大器晚成巾幗不讓。
昨夜身居梁都城的賀蘭月隱隱聽到了那聲長鳴哀怨的號角之聲。不一會兒,便有斥候來報,梁皇蕭炎闔然長逝于幽冥谷中,臨終前緊急傳位于定西侯蕭穆。
蕭炎死了,如今他必定如她當初恨他那般恨她入骨吧。奪梁滅皇這一血誓她做到了,但心中卻沒有一絲快感,這是為何?賀蘭月迷惘地看著跨坐在戰馬之上,威風凜凜的蕭穆,心中沒有半點快意,回想起以往的種種,除了那場血淋淋的殺戮以及那晚赤**的場景。當此之時,賀蘭月不免生出一絲疑問,若是沒有國仇橫亙在他們之間,自己會否愛上這樣一位傲世天下的王者。想到此處,賀蘭月的心跳不由得加速,那顆不安的心難以抑制,似要跳出胸腔尋找屬于它的一片自由不受國仇束縛的天地。賀蘭月強忍壓抑著胸腔里那顆躁動不安的心,她及為痛苦地蹙緊了眉頭,潔白的貝齒死死地咬著下嘴唇,直到一股鮮甜溢出充盈了整個口腔。心口的跳動才稍稍有所緩解。
巴雅原以為李莽頂多說一些市井上常見的剁手跺腳這樣的賭資戲碼。不想對方竟口出狂言,如此無禮起來。她頓時氣得面紅耳赤,語無倫次,“好個流匪之徒,兵場之上竟如此無禮放肆。”公然被調戲,任誰也咽不下這口氣。巴雅面色通紅如沸水里的海蝦,轉身對著身旁的賀蘭月請命道:“女君,巴雅愿為先鋒出城絞殺此等狂悖之徒。”
賀蘭月深思片刻,沉聲道:“不可,敵軍眾多。李莽將軍以勇武自詡,你去等同于送死。”
“那就任由此等狂徒羞辱嗎?”
巴雅負氣扭過身去。
“小不忍則亂大謀。”賀蘭月不忍大聲呵斥,溫聲斥責道。
“眼下敵軍兵臨城下,女君以為如何應對?”巴敏苦想無策,凝眉求助賀蘭月。
賀蘭月深呼一口氣。時也勢也那時她是立于城外的奪城之人,如今因果輪回黑白顛倒。當初城墻之上赫赫威風的蕭穆成了城下想要奪城之人。
當初在黎城的自己欲奪城亦有諸多考慮。畢竟這里曾是蕭穆的故鄉,宮內還有一個生他養他牽掛他之人。有此種種,蕭穆的顧慮絕不比當初的自己少。想要奪城,蕭穆敢嗎?
“圣后還在宮中,蕭穆一時半會絕無可能與咱們魚死網破。”即便他不考慮別的,有圣后這個把柄在,他就不敢輕舉妄動。賀蘭月不免為當初自己的一時心軟欣慰。若沒有圣后,此刻他們便要拔刀相向,爭個你死我活。賀蘭月不怕死,卻不知為何心生膽怯,她也不知道她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