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來遲,望皇兄贖罪。”蕭穆跪在榻前。榻上蕭炎臉色蒼白,氣息不穩。蕭穆淚落,對眼前的皇兄他從來敬而有之,沒有半分逾越的心思。
“穆,你來了。”榻上蕭炎氣息微弱,聲若紋吶。蒼白的臉上極力扯出一絲歡欣的微笑。若是以往他的這絲微笑還有可能帶點不善,如今他命懸一線,生命垂危。他的這份微笑卻發自肺腑。
蕭炎顫巍巍伸出一支枯瘦潔白的手到蕭穆的身前。蕭穆跪挪著上前,兩手緊緊地握著那只冰冷細瘦的手,顫著聲哽咽道:“皇兄有何吩咐否?”
“穆,答…應孤。定…要收復失地一統中原。”蕭炎仰面,話音時斷時續,尤自一行清淚滑落。默了一會,他接著喘著氣悠悠開口,“孤…志雖遠,然生性…愚笨,一…意孤行,終釀成大禍。唯今夙愿,只…能寄托王弟身上。”
“不。”蕭穆流著淚大吼著阻止蕭炎遺言似的自我懺悔,“皇兄的夙愿當親自施展。臣弟當鼎力相助,為皇兄鞍前馬后。”
“只怕…孤有心而無力。”蕭炎仰面呆滯的面孔寫滿了悔恨和懊惱。他深知自己身負重傷,連日來水米未盡,已是油盡燈枯。
“皇兄莫要再說。”蕭穆痛心疾首。伏在榻上,泣不成聲。
“切記不要重蹈皇兄覆轍。”蕭炎落下最后一點懊悔的淚水便闔然長逝。
“皇兄…”蕭穆聲嘶悲鳴,握著手里漸漸冰涼的掌心痛心不已。尤記得從小皇兄待他最是親切,處處護著他。雖然后宮中還有母后袒護著他。然母后深居后宮,諸多的事皆不好插手,身為年齡最小的王子,難免受到其他王兄的排擠打壓。唯有蕭炎對他呵護備至。從小他便立誓要讓蕭炎當上儲君之位。及冠后的他力挽狂瀾剔除異黨,甚至不顧母后的反對陰謀陽謀用盡,不惜一切代價將蕭炎推向王座。只因諾大的王宮中蕭炎獨獨向他一人傾訴心中的理想。
那是一個仲夏之夜,兩個稚嫩的孩童并肩而坐,嬉笑有聲。在這阿諛我詐的王宮能有如此純潔真摯的感情,簡直難能可貴。
“王弟及年之后,想做什么?”
略微年長的孩童試探地問向身旁的王弟。
“穆兒只想跟著王兄。”略微矮小的王弟稚嫩的臉上笑嘻嘻厚顏地靠向身旁比他高大了許多的王兄。那時的他不知道因何其他兄長見了面總是互相排擠。他的腦海里根本沒有王權的概念。
“穆兒真沒志氣。”年長些的蕭炎當即冷臉責備。小小年紀教訓起人來有模有樣,那種神氣與他的年齡及不相符,看起來卻也有板有眼,“男兒當自強,當征伐四方,知道嗎?”
年僅三歲的蕭穆被一通訓斥后委屈巴拉,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懵懂的他只能柔順地點著頭。“穆兒知道,王兄教訓的是。”
“嗯嗯。”小蕭炎深沉地點了點頭,“孺子可教,方為正道。”
“王兄及年以后想做什么?”小蕭穆天真地睜著大大的眼睛望著王兄學父王老成的樣子。
“本王要稱皇,大出天下。”小小的蕭炎豪氣萬丈。
蕭穆一臉無知,不知何為大出天下,但王兄的夙愿便是他的夙愿。從此他便牢牢地記著要為王兄大出天下而努力。
峽谷中響起牛角號長長的悲鳴聲。谷內所有的將士跪地長哀,哀聲震天。蕭炎雖治世平平,然不知是否蕭穆做為上將軍的緣故,對軍中將士從不苛待。只要蕭穆提出的一切有關軍中的大小要務,皆有求必應。軍士們對這位君主雖沒有太多的感情,卻也敬而重之。
次日,蕭穆一身麻衣縞素,威風赫赫立于軍前。還好蕭炎提前擬好了國詔,國詔明確宣布蕭炎繼任國皇之位。
“國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詔書一出,谷中萬千將士同聲呼喝,軍氣大振。
蕭穆在軍士們的心中早就是天神的存在,蕭穆在以往的戰爭中屢戰屢勝,光名號就令敵軍聞風散膽,逃之夭夭。如今他當上國皇,自然是當之無愧。未來梁朝只可能是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蕭穆怎么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地步。從小他喜為將卻無心治國,這是眾所周知的。如今卻因情勢所迫被趕鴨子上架,成了國皇,真是造化弄人。他兀自站在高臺嘆息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