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輩的人說，年輕人不能留胡子。我一直不相信，因為老封建的時候大家還留著辮子呢，怎么就連胡子都不能留了呢？直到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盡管直到現在，我都不愿意相信這件事跟胡子有關。但是，不管怎么說，我的腦海里似乎總是縈繞著一個聲音——如果你留著嘴唇上方的胡子，那么你的子孫將命中劫難不止；如果你留著下巴的胡子，那么你的父母長輩將不得善終。

本來呢，我小時候體弱多病，所以沒事就往醫院跑，結果搞得連生長發育都變得非常遲緩，當同齡人都快一米七了，我的身高才只有一米四。當身邊的男性朋友都要長滿胡須了，我的臉上卻連一根毛都沒有。于是，我壓根沒想過跟胡子相關的“老人言”。其實，我是不太相信這些的，因為在我十歲那年的中元節，我才多大啊，根本就沒長胡子呢，還不是掉到水井里去了，我的母親還因此生了場大病。等等，如果這么說的話，或許正是因為當時我沒長胡子，所以母親幫我擋了災劫？如果非要問我這些年經歷了一系列的詭異事件之后有什么啟發和感悟的話，那么我想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更何況，當我們無法用科學技術去解釋一些現象的時候，那些聽上去一點也不靠譜的所謂謠言，反而有了說服力，反而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思考的方向。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能一步步想到這里，我才能一點一點去懷疑和推測關于古鐘的一切。

言歸正傳，如果我們一直缺少某樣東西，就會在特定的時間段內格外迷戀和追求那樣東西，這是人所特有的補償機制，簡單來說，如果在我想吃一根棒棒糖的時候因為各種原因沒能吃到，并且這個愿望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能夠被滿足，那么當我有機會吃到棒棒糖的時候，我會不擇手段并且放縱地去吃，直到我吃得膩煩厭倦為止，而且通常情況下，這個膩煩的時間和數量跟壓抑的時間成正比。于是，當我發現自己終于開始長胡子了，我對留胡子的愛好竟然成了一種執念，而有些事情，我想應該也和這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愛好有著難以言說的關系吧。

時間要追溯到五年前，搬家前的一段日子。隨著時代的發展，交通越來越便利，而這份便利的背后，包含了無數人舍小家為大家的奉獻精神。不得不說，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這樣的覺悟，當然，這種家園情懷在我看來其實也是無可厚非的。但是，在潮流面前，任何試圖憑借一己之力阻擋甚至反推的人，都是癡人說夢、螳臂當車。就是這樣，這座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老屋子被規劃進了拆遷區。本來呢，我覺得，人總是要向前看的，對老房子固然有感情，但仔細想來，這些年來也算是飽受老屋子的折磨了，就這樣拆了也不能說不是一件好事。但是，人的心情總是復雜多變且難以捉摸的，在這段有些迷茫的日子里，我開始執念于留胡子了。

在無比尋常的一天，我對著鏡子觀察胡子的長勢，猛然發現下巴處的胡子變得格外茂密。看到這一片精心打理的地帶變得生機勃勃，我的心里充滿了喜悅，完全沒有想過那些老一輩的人曾經說過的話，甚至忘了大堂里的那座落地古鐘。或許連古鐘也感應到了它的命運，在新時代的陽光的照耀下，所有的陰霾都將煙消云散。心緒突然變得洶涌起來，我在家里來回踱步，似乎有種熟悉的且不太好的預感。這座落地古鐘就這樣四平八穩地站在大堂，旁邊擺著一面從臥室搬出來的本來要銷毀的鏡子。讓我感到詫異的是，這座古鐘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響過了，盡管那個鐘擺就和以前一樣來回擺動著。我就這樣看著古鐘出了神，看著看著覺得自己身前的這古鐘其實是非常精致的藝術品：上等的石楠木支架，優質的烤漆底座，四周雕鏤著精美的圖案，左龍右鳳，中間的鐘擺剛剛好像龍鳳追逐的珠子。而旁邊的這面鏡子，好像完全失去了光澤，竟然連大堂里的環境都照不清楚了，鏡子中間依然有個黑色的裂縫，我知道那背后刻著八個小篆書寫的字，只是直到現在也沒搞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哥……哥……”堂妹給我打來了電話，只聽到電話里斷斷續續地喊著，周圍的環境非常嘈雜，有人在急躁地大喊大叫，什么也聽不清，而我能夠確定的是，堂妹正在哭著給我打電話，而那斷斷續續的聲音，就是痛哭時候的失聲導致的。“喂……喂……你別急，什么事啊，你慢慢說！”我已經預感到事情的嚴重性，并且，我能夠百分百確定，這絕對不是什么好事情。“摔下來了！我爸……我爸……他從樓上摔下來了！”堂妹的聲音越發急促起來。我愣了一下，好像被閃電劈中一樣。只是，我的震驚并不是因為聽到的這則壞消息，而是我終于醒悟了，我知道自己為什么心緒會突然變得洶涌起來了，而那種熟悉且不好的預感，再次成真了。與此同時，我想到了老一輩人說的那句話：年輕人不要留胡子！如果你留著嘴唇上方的胡子，那么你的子孫將命中劫難不止；如果你留著下巴的胡子，那么你的父母長輩將不得善終。

我心里太明白了，叔叔的工作是高空作業，從樓頂摔下來，生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這個場景我好像很熟悉，好像不知道是在現實中還是在某個奇怪的夢境中見到過。我看到叔叔站在他家的樓頂上，手上緊緊抓著一把菜刀。我嚇得大喊，可是怎么也喊不出聲音來，只能這樣默無聲息地呼喊著，眼看叔叔要從樓頂墜落，我聽到了鏡子碎裂的聲音。只是這一次，鏡子真的碎了，背后的“受身無間，永劫不死”也支離破碎，碎片就散落在古鐘四周，隱約形成了一個“死”字。我不由得毛骨悚然起來，下意識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胡子？難道真的是因為胡子？不，不會的，不應該的。一定跟胡子沒關系，一定是那座落地古鐘搞的鬼，我要把它砸爛，這一定是幻覺，我再也不能被它蠱惑了！

“鐺……鐺……鐺……”正當我沖上前去想要把這座落地古鐘徹底砸爛，突然鐘聲再次想起，我嚇得愣在了原地，一下子變得失魂落魄起來。難道這還是夢境？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并沒有胡子，而手機也不在身上。突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我循著聲音到處找，只見手機竟然被壓在了玻璃碎片下。如果剛剛真的是夢境，為什么古鐘旁邊的這面鏡子真的碎了呢？管不了這么多了，我拿起手機，一看，是堂妹打來的。我的心里開始害怕起來，為什么堂妹會在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猶豫之間，電話的響聲停了。我的內心這樣告訴自己：一切都只是偶然的巧合罷了，堂妹不會在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的。我心里這么想著，手機鈴聲卻又響了起來。我的手開始顫抖，我在猶豫和害怕，我在想到底要不要接。思來想去，我按了接聽，電話那頭喊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