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螺寺。
馬車一停,晚桐便從馬車上跳下來,她身后嬤嬤把李氏很小心的扶下馬車,還十分細心的為李氏整理衣服。期間她們一直低聲私語,晚桐瞟了一眼,人向前走了兩步,避開她們的鬼鬼祟祟。
做人,還是要識趣一點。
馬車被拉走了。晚桐還沒來得及看山民在路邊擺攤賣的小玩意兒,嬤嬤便已然站在晚桐身后:“姐兒,這邊走。”
山門前熙熙攘攘人頭攢動,是個上香的好日子。
晚桐悠悠走上臺階,鳥鳴聲愈加清晰。心曠神怡。
“姐兒,這紅螺寺的菩薩靈驗,姐兒一會兒要用心求一求,得了好親事,全家也高興,午后也可以四處逛一逛,咱們第二日再回去也不遲。”李氏笑道。
“那……我得不了好親事,就是菩薩不顯靈,我沒用心,然后全家不高興唄?”晚桐眨巴著大眼睛,十分欠揍的諷刺。
“姐兒慎言,您可代表著全家的臉面!”李氏瞬間臉色就垮了。
晚桐很是不服氣,她朝著李氏離去的背影晃了兩下腦袋做下鬼臉,亦步亦趨的跟著上臺階。
孰不知,這個表情早就被別人看到,還是熟人——九阿哥胤禟。
“九哥?那姑娘,您認識?”他身邊的紅衣服的小姑娘,看著走過去一臉不忿的晚桐,又看了看表哥的目不轉睛,瞬間懂了他的意思。
“見過一面,聽聲音像!那天天色已晚,不知道是不是她。”胤禟收回目光,站在比紅衣小姑娘低上兩級臺階處仰視。
這是他母妃娘家的一個得寵的妹妹,郭絡羅氏月華,賜婚給八哥做福晉,這不,查了個上上大吉之日前來紅螺寺還愿。
“你可,別打,什么主意,您也是,有福晉的人,要是讓,董鄂晚榆知道了,就她那,甜的發膩的嗓音,又得把人膩歪死,最后還要,說你欺負人。”紅衣小姑娘并沒讓自己丫頭扶著,而是拉著胤禟說上一句便上一個臺階,她語速又快,臺階又陡,這句話說完,差點被一名火急火燎上山的香客撞了一個趔趄。
“你怎么走路的,這么著急搶孝帽子嗎?”胤禟扶住表妹,攔住那人去路。
后面的幾名小廝見狀蜂擁而至呈包圍之勢。
在對方一聲聲告罪中,紅衣小姑娘擺了擺手,打發那人走了。
“表哥,別在寺廟里威風。菩薩會不高興的,咱們快走吧,耽誤了回去的時辰,你又回不了宮里了。”月華拉住胤禟,三哄兩哄,才把他哄進寺門。
他不需要還愿,他的親事是被萬人之上的皇帝定下的,雖然不喜,卻無可奈何。他也想娶一個心儀的女子,木已成舟,還有機會嗎?
“表哥,你進來拜一拜,快點。”月華招呼胤禟。
胤禟被拉著上了三炷香,趁她不注意,抽身離去。
自有親隨看著她,這不用操心。
在后園尋了僻靜處,胤禟在石桌前坐了下來,身后只帶了自己的一個小廝何玉勝。
陽光穿過銀杏葉打在青磚上斑斑駁駁的,他要了一杯茶,舒舒服服地幾只偷懶的貓東倒西歪。
突然,有不和諧的聲音傳過來,女子十分惱怒——
“你有病!離我遠點!”
尋聲望去,這不是前些日子要跳河的那個“蹚水小姐”嗎?
“桐兒,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記得我了?”說這話的人也是十分眼熟,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何玉勝道:“爺,就是他剛剛沖撞的月華格格。”
晚桐擋開這個男人,十分不滿:“我又不認識你,你別拉我,小心我揍你”
“我是阿逸啊,我不知道你被撤了牌子……既然你沒有入選,那么我讓我爹上門提親娶你做庶福晉!”
聽聽啊!庶福晉!好像是多大恩典一樣。
阿逸,大名陳逸,也不知曾經的董顎晚桐怎么惹上這么一個大麻煩的,甩都甩不掉,還要為了眼前這個要個頭兒沒個頭兒,要臉面沒臉面的人自殺,簡直匪夷所思。
晚桐氣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會來這里?”
“不是你給我送信,讓我紅螺寺相見嗎?”陳逸有些得意,抖抖手里的信。
晚桐伸手拽過展開,花里胡哨的信箋,掉出來幾片泡桐花,那字跡三猜兩猜的也很清楚,何時何地相見,贈花以解相思……
這什么破玩意兒!
晚桐皺著眉頭盯著最后署名,大大的“桐”字很是刺眼,是哪個混蛋這么消遣她?
要說猜測人選,也只有一個人——她的主母李氏。
難怪她從大殿出來就找不到人了,說不定此刻從哪個犄角旮旯里看她笑話!
她把信紙掿成個球兒,一腳踢出去好遠:“滾蛋!”
“你!你……你這是做什么?”
“你聽好,不管是誰給你的紙條,這非我本意,再者我又不認識你,什么阿貓阿狗都要跟我攀親,有病!”晚桐一而再再而三的‘有病’二字著實刺痛了陳逸,他臉色由黃變白,由白變紅,抬起的手不住顫抖,晚桐竟有一瞬間恍惚:他是不是被氣到羊角風發作。
見勢不好,快跑!快跑!
“你背信棄義!不想讓你爹給我找份差事做就直說。犯不著耍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你們董鄂家,沒一個好東西。”陳逸攔住要走的晚桐。他無法接受興沖沖前來,還碰了一鼻子灰。
被人追著罵,還真是第一次。遠處的人指指點點,如何忍下這口氣?
干!
“你說什么?最后一句話,說誰家沒有好東西!是誰給你送信你去找誰,別人逗你玩兒也就你傻不愣登的去上鉤兒,你也不照照你自己,長得跟大白菜成精一樣還癡心妄想。我告訴你,就算我們董鄂家沒有好東西,那也有兩人是皇上準兒媳,你侮辱皇家尊嚴,視為大不敬,按照大清律法,應當流放!”晚桐撿起了花壇里半拉子青磚,沖過來威脅,“你自己想死,別拖累別人!我讓你罵!”
語罷,一板磚朝著陳逸的臉盤子就拍下去了,陳逸應聲而倒,捂著腦袋倒地呻吟。
晚桐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恐嚇:“就你窩囊廢,還要我做庶福晉?做你的春秋大夢吧!說!是誰給你送的信?”
晚桐又舉起來那半拉子青磚,陳逸見狀只得招認:“是……貴府里的嬤嬤。”
果然!
“你看看清楚,我可不是你的什么‘桐兒’‘銅子兒’的,再騷擾我,這就不是一個板磚的下場了!記沒記住?”
陳逸點點頭。
還好后院沒有愛管閑事的人,遠處幾個姑娘并嬤嬤又或是幾個小沙彌都躲了。
晚桐趁人沒有追究,早就一溜煙兒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