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張銳琳想繼續留在M市的,是溫暖的季節。
春意盎然,綠茵遍野,嫩草像綠寶石一般發出悅目的光彩。枝頭的芽簇已經頗為肥壯,嫩嫩的,映著天色閃閃發亮。煥之四望云物,光明而清鮮,一陣暖風吹來,帶著新生發展繁榮的消息,幾乎傳到達每一個生物細胞。
昨日氣溫比往常都要高,悶熱到張銳琳開了風扇睡了一晚,誰料想凌晨降了溫,雨水像絹絲一樣,輕微細小,又仿佛濕漉漉的煙霧,不吭聲的落在地上,張銳琳冷醒了,手掌貼在冰冷的窗戶,無力的見雨滴的樣子。
以往劉錦先會突然消失好幾天,M市似乎只是他停留歇息的港口而已,一會兒飛去上海,一會兒可能身在國外。
楊夏閑下來時已過一周了,“上周真的太忙了,酒會結束后高助理直接帶我們幾個去了珠海走場子,我都沒有好好的陪你。”楊夏雙手挽住她的手臂。
她的眼睛比以往更加黯然,楊夏關心道:“是不是太累了?”
張銳琳白到有些發灰的嘴唇動了動,“是有點,讓我休息會,有空我再來找你?!?
楊夏起身離開了。
不知多久,劉錦先回來換了鞋,把西裝外套搭在沙發上走進房間,見張銳琳軟糯糯地蜷在床上,一針見血,“是遇到什么難搞的客戶了?”
張銳琳別過頭,生怕自己疲倦的狀態令人擔憂,“嗯?!?
“剛做完咨詢?”
“嗯。”
“告訴我,誰?”
“你不認識。”張銳琳有些焦躁的翻過身。
“是徐欣妍吧?!眲㈠\先躺在床上,讓她枕在自己的臂彎上,才淡淡開口,“她和胡俊軒的事情,圈內人誰不知道?”
張銳琳圓大了眼睛,“大家都知道?”
“每天都跟在徐欣妍身后的狗仔不少,感情出沒出問題,就看徐欣妍身前身后的八卦記者?!?
張銳琳這才醒悟過來:“萬一她想給我背個黑鍋,我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你不是有錄音筆嗎?”劉錦先皺眉。
“第一次做咨詢的時候,她申請讓我別開錄音筆,她說不喜歡自己說的話被錄下來……”
剛剛咨詢發生了什么?
是徐欣妍親手將U盤遞在她面前,她也當場把U盤插在電腦上,看到一些照片,內容正是胡俊軒和一位短發女生牽手擁抱的照片。如果不是照片所出現,她不會相信這是事實。
她還依稀記得,那一個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濃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揚起,長而微卷的睫毛下,用明亮的眸子凝視著新娘,眼神里流露出的幸福感,這樣好的情感,又怎么會出軌呢……?
也許世界千變萬化吧,果真一切都會改變的。就如當年的情感、當年的人物,都會隨著時間改變而改變的,最終每一個人都會孤苦伶仃,獨自把最后的路走下去。
翌日,劉錦先帶領張銳琳參加業界內著名設計師的生日酒會。張銳琳平日很少來這種場合,還焦慮穿什么時,劉錦先已經叫助理送了一件禮服過來。
她很快就換上了,長長的裙擺水銀一樣的鋪綻在紅地毯上,腰線收的極細,束腰上勾勒著銀白色的花紋,帶著中世紀歐洲宮廷的韻味,腰背筆直的緩緩走過,遠看就像是一個細頸的青花瓷瓶。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襲白色抹胸裙,精致的花邊襯出白皙的雙腿,修長挺拔,玲瓏的曲線完完全全的勾勒了出來。
不經意間,她撫上自己的唇角,劃出抿住的發絲,指尖的輕靈仿佛精靈的活潑。發絲劃過的地方還殘留著淡淡的余香。
她的目光仿佛秋日橫波,款款深情,一顰一笑,風姿綽約,少女的楚楚動人,少婦的素雅風韻,在她身上似是天成。她盤著青絲,大氣的水晶發卡一挽,清秀典雅,發絲自然的垂落下來,劃過耳際。
白皙紅嫩的左耳,隱約可以看見帶著小小的耳釘,光線忽明忽暗,她的臉龐卻始終帶著似有若無的微笑,明眸皓齒。
她淡妝的樣子更加動人。
二人坐在休息室里,張銳琳把鬢發別再耳后,有些放肆地駝背休息。
劉錦先理了她的鬢發,“我喜歡它放下來的樣子。”
“是嗎?!睆堜J琳語氣平淡,仿佛只是陳述句。
“你還是長發好看?!?
劉錦先領張銳琳起身,向她曲著手臂,淡然一笑,“其實我想說的是,你今天很美。”
她彎著嘴角,輕盈的扣住他手臂。
他則是淺藍色襯衫配黑色西服,柔軟及細節搭配的舒適感,鑲有寶石的皮帶扣,淺襠西褲正是最流行的非傳統的西褲設計。
廊道上,一位女生像是在尋找著什么,目光投中便慢步走了過來,直到張銳琳確定這個身影是走向自己這方的。
但又看到雜亂的人群中有一個背影是期待已久的,剛要邁步向前時,被截住了,“劉先生,我敬您一杯?!彪S后將手中的紅酒一口干完。
劉錦先莞爾一笑。
張銳琳才移回了視線,一下就認出來了她,“鐘妍巡?”
面前這位女子也有些驚異,“是你,你怎么會在這?”
張銳琳有些回避視線,“我是他的女伴?!?
“我考完研就在DeKate了,沒想到你們認識啊。”
“是挺巧的,昊哥呢?”
“研昊,前年進了Missing?!?
張銳琳失笑。
DeKate和Missing兩大公司一直有生意上的來往,雙雙合作達不到最大利潤,就開始爭搶單子,爭個你死我活。如果將Cammer成功公司收購,那么其中一方絕對會完敗,虧損近將上百萬,是再多的小訂單也彌補不了的。
所以今天表面上是來參加生日酒會,無非是找到Cammer公司的王令談妥合同。
“聽說你不在警局了,現在在做什么工作?”
瞥見劉錦先只是揚了揚眉,就回答,“我是私人心理咨詢師。”
鐘妍巡往后退了一步,“有機會給你介紹客人,失陪了?!?
劉錦先拍了拍她的手臂,待她松手后,他很快消失在人群中,不見人影。
她坐回休息間里,一個大約三十歲的男子路過廊道,進了休息室。
她認得,這是王令。
王令坐下,翹起二郎腿,朝她勾了勾手指,“坐過來點?!?
她細拎著裙擺挪動身子。
他自然的點了一根煙,煙絲被她吸入時還有些嗆鼻,咳了兩聲。
她輕笑,仰在了他掛在沙發靠背的長臂上,“我賭,今晚找你的,只有Missing的黎檳?!?
他貼近她的臉頰,似笑非笑地問:“賭注是什么?”
“我輸了,一個吻?!?
“要是你贏了呢?”
“你知道?!?
他吻向她的嘴角,隨后收了手,張銳琳見他的背影慢慢消失,臉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了。
宴會尚未結束,她已離開,“以后這種活動,我還是不參加了吧。”
“你今天表現得很好。”
“為什么你每次都這樣?”張銳琳有些不悅,無力搗著手中的咖啡杯,水的浮痕竟像心中的刀疤一把,若隱若現。
“你在工作上確實有頭腦,但是對于感情還是糊涂了點,不過我不介意再多等你幾年。”
“少說不該說的話。”
劉錦先立馬轉開話題,“對了,DeKate有一份合同要簽,這幾天我可能就不在M市了?!?
“嗯,我知道了?!睆堜J琳掛斷電話,躺在咨詢室的沙發椅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