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的右手在解說臺上抖得像暴風雨中的樹葉時，她聞到了薄荷糖的味道。

全球總決賽的決勝局剛剛結束，大屏幕還在回放宋星辰最后一記“星辰時刻“的慢鏡頭，而她的腕骨正傳來鉆心的疼痛——程野特制的理療手環不知何時停止了工作，護腕下的手術疤痕泛著不自然的紫紅色。導播在耳機里瘋狂提醒“鏡頭切過來了“，但蘇暖的視線卻死死盯著選手通道口那個狂奔的身影。

程野的白大褂像一面旗幟掠過人群，醫用挎包在身后拍打著腰際。他手里攥著的不是常規醫療包，而是個冒著寒氣的鈦合金箱子，表面結著細密的冰霜。當蘇暖看清箱體上“神經修復納米艙-軍用品“的激光刻字時，程野已經單手撐解說臺翻了上來。

“張嘴。“他呼吸都沒亂，指尖捏著顆薄荷綠的糖果，“含住別咬。“

蘇暖下意識服從，清涼的甜味在舌尖炸開的瞬間，程野已經撕開她的護腕，將某種凝膠狀物質注射進她猙獰的疤痕。劇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詭異的麻木感。她低頭看見自己的皮膚下泛起藍色微光——那是數以萬計的納米機器人正在血管中穿行，所過之處神經末梢亮起細小的光點。

“第七代神經修復劑。“程野的聲音壓得很低，手指在她腕間快速操作，“臨床試驗階段，副作用是...“

蘇暖的巴掌打斷了他的專業解說。清脆的響聲通過未閉的麥克風傳遍全場，正在歡呼的觀眾席瞬間安靜。導播手忙腳亂切畫面，但大屏幕還是捕捉到了程野左臉迅速浮現的掌印。

“三年！“蘇暖的聲音抖得不像話，右手卻奇跡般地停止了顫抖，“你他媽明明有辦法治好我的手，卻看著我每天疼得睡不著覺？“

程野的左臉已經腫了起來，嘴角卻突然上揚。他按下金屬箱的某個生物識別按鈕，箱體如蓮花般展開成全息投影——蘇暖過去三年的每份病歷、每次復健記錄、每張X光片都懸浮在空中，最后組成一個完整的骨骼4D模型。

“不是治愈。“他的指尖劃過模型上流動的藍色光點，那些光點隨著他的觸碰形成神經網絡，“是重建。需要先等疤痕組織完全成型...“投影切換到某個分子級模擬畫面，“納米機器人會沿著瘢痕重新鋪設神經通路。“

蘇暖的第二巴掌沒落下去。她看清了模型角落的日期標記——程野選擇在她奪冠這天啟用新技術，因為只有全球總冠軍才能獲得軍方特批的試驗性治療資格。這個瘋子等了三年來換一個合法救她的機會。

導播手忙腳亂切廣告時，觀眾們還是看到了最后畫面——蘇暖拽著程野的領帶吻上去，薄荷糖的包裝紙從指間飄落，上面印著【止痛專用甜度200%】的配方表。

林小滿在后臺休息室撞見周子瑜時，他正在拆解自己的鍵盤。

機械軸散落一地，他左手無名指上的尾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道新鮮的疤痕——形狀像個月牙，邊緣還帶著縫合線的痕跡。林小滿的大拇指下意識摩挲著自己戴了三個月的尾戒，內側“Pumpkin“的字跡已經被她摸得模糊。

“聽證會結束了？“她假裝整理解說稿，聲音繃得比琴弦還緊。

周子瑜頭也不抬地遞來一個U盤：“雷霆戰隊七年來的所有黑料，包括他們怎么在未成年選手飲料里加興奮劑。“他的指尖有長期敲鍵盤留下的繭，擦過林小滿掌心時帶著微微的顫，“現在你是唯一持有完整證據鏈的人。“

林小滿的平板電腦自動讀取了U盤內容。屏幕上彈出軍方級別的加密界面，需要指紋和虹膜雙重認證才能解鎖。她抬頭時，周子瑜已經拎起背包走向消防通道，背影瘦削得像把出鞘的刀。

“等等！“她沖過去拽住他的袖子，尾戒在對方沖鋒衣上刮出細響，“你要去哪？“

周子瑜回頭笑了笑，這個表情讓他眼角的細紋突然變得明顯：“XZ軍區總醫院，有個電競傷病康復項目。“他晃了晃左手，無名指不自然地彎曲著，“神經壞死二期，再拖就要截肢了。“

林小滿這才注意到他左手手腕處的皮膚呈現詭異的青灰色——那是長期注射違禁止痛藥導致的血管壞死。她突然扯下自己的尾戒，用力套在周子瑜的小指上：“弄丟了就別回來。“

金屬戒圈在燈光下閃了閃，內側新刻的字跡在轉動時若隱若現——【解說員林小滿所有物編號001】。

宋星辰踹開醫療室的門時，季臨正在給自己靜脈注射某種藍色藥劑。

整個房間像個科幻實驗室——輸液架上掛著六袋不同顏色的液體，監控屏上的數據流復雜得像航天器控制臺。最令人心驚的是中央的全息投影：【神經同步剩余安全時長：1小時37分】，鮮紅的倒計時數字每跳動一次，季臨手背上的血管就浮現出詭異的熒光。

“你騙我。“宋星辰踢翻輸液架，玻璃藥瓶碎裂的聲音在密閉空間里震耳欲聾，“說什么'疼痛轉移沒有副作用'。“

季臨的針頭還扎在肘靜脈里，藍色藥液順著透明軟管逆流回瓶。他看起來異常平靜，甚至帶著解脫般的輕松：“數據不會說謊。我確實轉移了你87%的神經損傷。“投影切換成宋星辰的腦部掃描圖，“只是沒告訴你接收端是我的中樞神經系統。“

“用壽命當代價？“宋星辰抓起他的病歷砸向墻壁，紙頁在空中散開如白鴿——每張都標注著刺目的【預期存活時長：36個月】。某頁飄落的醫囑上甚至畫著劑量曲線，旁邊批注“每轉移1單位疼痛，預期壽命減少1.8天“。

季臨的輪椅突然前傾。失去平衡的瞬間，他抓住宋星辰的手腕，兩人一起跌在藥液匯成的小水洼里。冰涼的液體浸透衣服，季臨的呼吸噴在她耳畔：“不是犧牲...是兌換。“

他調出手機里的加密相冊——三年來宋星辰每次使用“星辰時刻“的神經信號圖，與他的生命體征曲線完美重合。每當她的疼痛峰值出現，他的心電圖就會產生一個對應的補償性波動。最新的圖表顯示，從全明星賽開始，兩條線竟然出現了交叉。

“看命名戰之后的數據。“季臨的指尖停在發光的交叉點上，那里的紅藍雙線像DNA鏈般纏繞上升，“你的神經開始自動修復...而我的器官指標也在好轉。“

宋星辰的眼淚砸在屏幕上。她這才注意到水洼里的藍色藥液正在變色——從藥劑藍漸漸褪成透明，像被什么凈化了一樣。某種溫暖的刺痛感從兩人相觸的皮膚傳來，她的芯片與季臨的神經貼片同時亮起紫光。

“雙向神經同步的終極階段。“季臨的聲音輕得像夢囈，他摘掉眼鏡，琥珀色的瞳孔在醫療燈下近乎透明，“痛苦分享得足夠久...就會變成生命力共享。“

窗外，奪冠的煙花照亮了夜空。某個瞬間，醫療監護儀上的兩條心率線完全重疊，變成一道貫穿屏幕的耀眼光帶。而地板上交融的藥液里，緩緩浮現出納米機器人排列成的鳳凰圖案——那是程野藏在藥劑里的彩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