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K基地的晨光比宋星辰想象中更刺眼。

她站在A區3棟07室門前，鑰匙卡在感應區停留了足足三秒——門禁系統發出尖銳的警報聲，液晶屏跳出紅色警告：【ID:Chen性別校驗失敗】。身后傳來窸窣的笑聲，幾個青訓生對著她指指點點，有人故意用她能聽見的音量說：“女扮男裝混進來的？真當季神的數據模型是擺設？“

宋星辰的指甲陷進掌心。昨夜包扎好的傷口又滲出血來，在純白的繃帶上洇出點點紅梅。她正要轉身，門禁系統突然“滴“地變綠，顯示屏跳出新的指令：【臨時權限已授權——季臨】。

“你的宿舍在隔壁。“

聲音從背后傳來時，宋星辰聞到了薄荷混著雪松的味道。季臨的白襯衫袖口沾著墨跡，右手拿著戰術板，左手拎著個印有STK隊徽的醫療箱。他沒戴眼鏡，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的陰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女選手住B區。“他用筆尖指了指走廊盡頭，“那里有獨立衛浴。“

宋星辰盯著他襯衫第三顆紐扣——那里別著枚小小的銀色領針，形狀像戰術地圖上的坐標點。“所以STK的性別數據模型還包括住宿分區？“她故意把“性別“兩個字咬得很重，“需要我每天提交激素水平報告嗎？“

季臨的筆尖在戰術板上頓了頓。

訓練室的冷氣開得太足。

宋星辰搓了搓手指，鍵盤上的金屬貼片冰涼得像手術器械。四周坐滿了青訓營的男選手，他們戴著價格抵得上她半年工資的降噪耳機，顯示器旁擺著各種限量版手辦——有個瘦高個甚至把季臨簽名版機械鍵盤供在了防塵罩里。

“今天測試動態視力。“助教敲了敲全息投影儀，“新系統會隨機生成......“

話音未落，訓練室突然斷電。黑暗中響起此起彼伏的抱怨聲，宋星辰卻聽見極輕的“咔嗒“聲——是季臨的鋼筆帽被合上的聲音。

三秒后應急燈亮起，她看見季臨站在電閘旁，鏡片后的眼睛正盯著自己。

“備用電源啟動需要兩分鐘。“他走到宋星辰面前，突然摘下自己的手表放在她桌上，“測測這個。“

那是塊改裝過的智能表，表盤顯示著復雜的波形圖。宋星辰認出來——這是《未來戰場》里深淵廢墟地圖的聲紋模擬，職業聯賽從未公開過的測試項目。

瘦高個突然湊過來：“季神，這不合規......“

“電磁脈沖干擾也是比賽突發狀況。“季臨的聲音很平靜，“Chen選手，你有0.03秒優勢。“

宋星辰的指尖懸在表盤上方。她突然明白這是場考試——不是測她能不能在黑暗里操作，而是測她敢不敢接下這塊象征特殊待遇的手表。

表盤開始倒計時。

聲紋波形像毒蛇般扭動時，宋星辰聽見了蘇暖的聲音。

那是去年全國賽前的深夜，蘇暖把止痛藥碾成粉撒進她的咖啡：“記住，0.03秒不是缺陷，是武器。“此刻表盤上的波形突然分裂成雙螺旋結構——這是游戲里罕見的“回聲陷阱“，需要同時處理兩個相位相反的音頻信號。

她的左手按在表盤左側，右手食指輕點右側。這個姿勢讓繃帶下的傷口再度裂開，血珠滴在表盤玻璃上，正好卡在聲波峰值的0.03秒間隙里。

訓練室突然恢復供電。

全息投影在墻上投出成績榜：【Chen-反應延遲0.00秒識別準確率100%】。瘦高個的椅子“哐當“倒地，宋星辰卻只看著季臨——他正用鋼筆在戰術板上記錄什么，筆尖劃過紙面的軌跡，赫然是她剛才的血珠落點形成的星座圖。

“明天開始，你加練這個。“季臨推過來一張磁卡，黑色卡面上印著“深淵實驗室“的銀色字樣，“每晚三小時，不準帶繃帶。“

宋星辰接過磁卡時，指尖擦過他的鋼筆。墨水瓶翻倒的瞬間，她看清了戰術板上的筆記——那不是批評，而是七個改進方案，每個方案末尾都畫著小小的星星。

B區宿舍的淋浴噴頭壞了。

熱水劈頭蓋臉澆下來時，宋星辰才發現手腕上的繃帶早已被血浸透。她咬著牙撕開黏連的布料，傷口猙獰得像條蜈蚣——這是去年表演賽時留下的，當時觀眾席扔下來的不只是水瓶，還有枚打火機，在她完成五殺時精準命中操作中的右手。

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發來段視頻：今天訓練室的監控錄像，畫面定格在她接下智能表的瞬間。視頻被剪輯過，配上《未來戰場》的英雄臺詞：“你確定要踏入深淵嗎？“

宋星辰正想回復，屏幕跳出電量不足警告。她摸索著去夠充電器，卻碰倒了桌上的STK周邊杯子——季臨代言的那款，杯底印著“0.01秒決勝關鍵“。

熱水突然變冰。

在渾身發抖的瞬間，她聽見窗外傳來鍵盤敲擊聲。透過百葉窗的縫隙，能看到A區訓練室還亮著燈——季臨獨自坐在電腦前，顯示器藍光映出他緊蹙的眉頭。他面前擺著兩臺顯示器，左邊是戰術分析圖，右邊是......

宋星辰瞇起眼睛。

那是她今天測試的動態視力數據，被做成3D模型旋轉展示。季臨突然轉頭看向窗外，她來不及躲閃，兩人視線隔著雨幕和玻璃相撞。

他舉起馬克杯。

杯身上用熒光筆寫著：【傷口沾水會延遲愈合0.03秒】。

午夜十二點的STK基地像艘幽靈船。

宋星辰躡手躡腳摸向深淵實驗室，磁卡在感應區發出幽藍的光。門開的瞬間，她愣在原地——實驗室中央擺著臺全息投影儀，正在循環播放她過去三年所有比賽錄像。

“你比約定時間晚了三分鐘。“

季臨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時，宋星辰聞到了咖啡混著松木香的味道。他換了件黑色針織衫，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的血管紋路，手里拿著個造型古怪的裝置——像是游戲外設和醫療儀器的混合體。

“這是......“

“神經反饋訓練器。“他調試著設備參數，藍光在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能把你那0.03秒的猶豫變成肌肉記憶。“

宋星辰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有圈淡淡的壓痕——是常年戴戒指留下的印記，但此刻那里空無一物。訓練器啟動的嗡鳴聲中，季臨突然抓起她的右手按在傳感器上。

“疼就喊出來。“

電流竄過的瞬間，宋星辰看見實驗室的玻璃墻映出他們的倒影——她齜牙咧嘴的表情和季臨微微上揚的嘴角，像極了她剛燒掉的那張STK宣傳海報。

疼痛達到頂峰時，全息投影突然切換畫面。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比賽錄像——少年時期的季臨在網吧賽里用左手完成絕殺，鏡頭掃過他的右手手腕，纏著和她一模一樣的繃帶。

“現在，“季臨調整著電流頻率，“告訴我為什么是STK？“

宋星辰在電流的間隙中喘息：“因為......“

她的話被破門聲打斷。瘦高個舉著手機沖進來，閃光燈照亮了季臨還沒來得及松開的、握著她手腕的手指。

“果然在開小灶！“瘦高個的鏡頭對準訓練器，“我要發到論壇——“

季臨的鋼筆精準命中手機攝像頭。

“根據青訓營條例第七章第三條，“他聲音冷得像冰川，“竊取訓練數據者，立即除名。“

宋星辰看著季臨撿起鋼筆的側影，突然發現他后頸有道疤——形狀像她最擅長的那個英雄的武器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