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的STK訓練室，宋星辰發現季臨的秘密時，他正在撕礦泉水瓶的包裝紙。

塑料膜被撕成0.5厘米寬的細條，整整齊齊碼在戰術板邊緣，像某種古怪的計量單位。季臨的左手無名指上還戴著那枚銀環U盤，此刻正隨著他撕扯的動作反射冷光。宋星辰站在門口數了十二個呼吸——這是她新養成的習慣，自從神經同步后，她總需要額外的時間來區分哪些情緒是自己的，哪些是季臨的。

“睡不著？“她故意踢了下門框。

季臨的鋼筆在戰術板上劃出尖銳的折線。宋星辰注意到他今天換了副眼鏡，鏡片比平時更厚，鏡框上緣多了一條奇怪的凸起——那是微型腦電波監測儀，蘇暖昨天剛研發的新設備。

“數據分析?！凹九R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光遮住了他眼下的青黑，“雷霆戰隊在季后賽換了新教練?！?

宋星辰走到他身后，顯示屏上是周子瑜的微操分析圖，但角落里有個縮小的視頻窗口——畫面里季臨自己正在反復練習同一個走位，時間戳顯示這是昨天深夜的錄像。她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觸到的肌肉僵硬得像塊鋼板。

“你騙人?！八郎惤?，“這是焦慮癥發作?！?

季臨的鋼筆尖戳破了戰術板。

蘇暖的醫療報告在晨會上引發軒然大波。

“神經同步的后遺癥。“她將全息投影調到最大，宋星辰和季臨的腦部掃描圖在會議桌上空旋轉，“他們的杏仁核出現了異常連接。“投影切換到某段神經信號記錄，每當季臨心率超過100時，宋星辰的右手就會不自主抽搐。

STK老板的咖啡杯停在半空：“這會影響比賽嗎？“

“正相反?！疤K暖調出上周訓練賽數據，“當季臨焦慮值達到峰值時，宋星辰的操作精度會提升19%。“她停頓了一下，“就像...疼痛轉移。“

會議室突然安靜。宋星辰低頭看自己的右手，腕間的芯片正在皮下泛出淡紫色——這是季臨的情緒信號。她想起昨晚那些被撕成條的塑料膜，想起他鋼筆尖戳破的戰術板，想起視頻里他反復練習的走位——那根本不是雷霆戰隊的戰術，而是三年前鳳凰戰隊慘敗時的防守路線。

“解決方案？“季臨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

蘇暖扔過來一個藥盒：“薄荷糖，含苯甲酸鈉的那種?！八沉搜鬯涡浅?，“還有，你們需要重新學習怎么獨自睡覺?！?

宋星辰在季臨的枕頭下發現了錄音筆。

她本來只是來送戰術本，卻看見他的床鋪整齊得像個標本——被子棱角分明，枕頭擺放的角度精確到可以用量角器測量。錄音筆藏在枕套夾層里，按下播放鍵，里面傳來規律的海浪白噪音，每隔15秒混入一次極輕的鍵盤敲擊聲。

“《星空敘事曲》的節奏?！凹九R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他站在門口，手里拿著兩支針劑，“鳳凰戰隊的隊歌?！?

宋星辰看著他卷起的袖口——新的神經貼片從手腕一直延伸到肘部，像是給手臂套了層機械鎧甲。“你多久沒睡了？“

“72小時?！凹九R將針劑遞給她，“蘇暖改良的鎮靜劑。“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腦電波監測儀會在我進入REM睡眠時釋放電刺激?！?

宋星辰突然抓住他的左手。銀環U盤燙得嚇人，她強行旋轉環身，露出隱藏的接口——里面不是數據線，而是微型注射器?！澳憬o自己下藥？“

季臨的睫毛顫動了一下。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他臉上切出明暗交錯的條紋，像監獄的鐵柵欄。“焦慮是種算法漏洞。“他聲音很輕，“只需要找到正確的補丁?！?

宋星辰奪過針劑砸向墻壁。玻璃碎裂的聲響中，她拽著季臨的領帶將他拉近，直到兩人的呼吸都帶著薄荷糖的涼意：“聽著，我不需要偷走你的焦慮來贏比賽。“她指向訓練室的方向，“現在去把那個見鬼的監測儀摘了，然后我教你真正的入睡方法?！?

程野的康復計劃書掉出來時，蘇暖正在整理醫療柜。

文件夾砸在地上攤開，露出里面精心標注的圖表——她的每份病歷都被重新繪制成攻略圖，手腕活動度標注成“技能冷卻時間“，止痛藥劑量表旁邊畫著裝備升級樹狀圖。最驚人的是最后一頁，用燙金字體印著《最終BOSS：永久性損傷》，下面貼著張照片：蘇暖三年前奪冠時親吻獎杯的瞬間。

“解釋一下？“她拎著文件去找程野。

數據分析室的門虛掩著，程野正對著三塊屏幕工作。左邊是常規賽事分析，右邊窗口開著她的腦部CT三維建模，而中間的屏幕上——蘇暖瞇起眼睛——赫然是段未發送的郵件草稿，收件人是瑞士某家神經康復中心。

“你監視我的醫療記錄？“

程野的轉椅猛地滑開，撞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體在《暖暖康復計劃》封面上蔓延，恰好暈染了“秘密作戰“四個手寫字。他手忙腳亂地去搶救文件，卻碰掉了眼鏡，露出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反向監視。“他聲音沙啞，“你上個月偷偷停了甲鈷胺?！?

蘇暖的右手突然發抖。她這才注意到程野的電腦邊角有個倒計時程序：【蘇暖手腕神經存活期預估：2年7個月14天】。

“所以這是...攻略？“她指著文件上畫的“BOSS血量條“。

程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有常年握鼠標留下的繭，觸感粗糙卻溫暖：“不，這是存檔點?！八赶蚱聊簧系娜S建模，“每次復健進度都會在這里生成新節點。“

蘇暖看見模型上閃爍著無數光點，連起來正是鳳凰座的形狀。

林小滿的解說臺本被涂改得面目全非。

“注意周選手新開發的連招“——紅筆圈出的部分旁邊畫滿了問號。宋星辰路過休息室時，看見這個新人解說正對著手機哭，屏幕上顯示著微博私信界面，最新一條是【不懂游戲就滾出解說席】。

“他們說我連技能都分不清?！傲中M把臺本卷成筒又展開，“可我明明做了三個月功課...“

宋星辰瞥見臺本邊緣的筆記——周子瑜每個英雄的冷卻時間都被標注成奶茶配方，深淵暴君的大招旁邊寫著“三分糖少冰“。她突然想起季臨的焦慮紙條，想起蘇暖的康復攻略，想起程野的存檔點模型。

“知道職業選手怎么記連招嗎？“她拿過紅筆，在臺本背面畫了顆星星，“把它變成你的一部分?！?

林小滿的眼淚滴在星形圖案上，墨水暈染開的形狀意外地像周子瑜的招牌動作。

午夜的天臺上，季臨的腦電波監測儀終于被摘下來。

“蘇暖說這玩意價值二十萬。“宋星辰把設備扔進裝滿冰塊的桶里，“現在它報廢了?！?

季臨的嘴角抽了抽。他穿著罕見的休閑裝，黑色連帽衫的繩子被風吹得晃來晃去，像個找不到方向的指南針。宋星辰遞給他一瓶礦泉水，這次瓶身包裝完好無損。

“鳳凰戰隊的老方法。“她盤腿坐在天臺邊緣，“數星星，直到眼皮打架?！?

季臨學著她的樣子抬頭。城市的霓虹污染了夜空，只能看見零星幾顆亮度足夠的恒星。但他的目光自動追蹤著宋星辰最熟悉的星座：“鳳凰座α，視星等2.1，距離地球約1400光年?！?

“停?！八涡浅接眉绨蜃菜安皇菙祿治?，是感受?！八赶蜃罱哪穷w星，“看它多像你鋼筆尖的墨水漬。“

季臨的呼吸突然變輕。宋星辰數到第47秒時，他的頭慢慢靠在她肩上。遠處傳來基地的鐘聲，驚起一群鴿子，羽翼拍打的聲音混著他均勻的呼吸，像首不成調的催眠曲。

宋星辰輕輕調整姿勢，讓他枕得更舒服些。她的小指勾住季臨的——這是他們神經同步后養成的奇怪習慣，皮膚接觸能緩解信號紊亂帶來的刺痛。夜風掠過天臺，她看見季臨左手無名指上的銀環U盤微微發亮，內側新刻的字在月光下隱約可見：

【不是漏洞，是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