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突然,一直站在少女身后的少年輕呼出聲,一把抱住揮劍的少女撲倒在地,手掌一拍將盒子震出很遠(yuǎn),然后抽出腰另一側(cè)的劍 ,劍尖點地,兩個人就以此借力從地上起來站定。
秣枝正自娛自樂玩的開心,根本沒來得及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等回過神來低頭一看,秦沭腰側(cè)淡藍(lán)色的衣服上已經(jīng)暈開一團鮮紅,一支短箭斜插在腰側(cè),秣枝眼神一縮,硬生生從四處翻飛的箭矢中破開一條通路,扶著秦沭一步一步地走出內(nèi)院。
因為剛剛的幾步路,傷口又撕裂了幾分,箭尖的毒也隨著血液蔓延開來,腰間一片烏黑鮮紅雜在一塊兒,顯得有些駭人。
秦沭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黑色的藥丸吞下,看著身側(cè)靜靜站著的少女,半晌輕嘆了口氣,伸出骨節(jié)分明的手輕輕附上秣枝的手,安撫的拍了拍。
回了影閣,她將自己整個人縮在大殿的角落,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人和端著水和棉巾走入秦沭房間的侍女,巨大的愧疚感擊垮了她的信心,也擊沉了她拿劍的勇氣。
影閣擅長殺人,更擅長用出其不意的手法殺人,她是這么多年來最好的影子。然而現(xiàn)在,她對自己產(chǎn)生了動搖。
她一個人坐在角落,看著窗戶外面漆黑的夜色出神,她感覺有什么東西從自己身體里溜走了,然后粘稠而壓抑的黑暗籠罩了她,親吻了她。
第二天天明 ,秦沭扶著腰走出房間,就看見秣枝一個人蜷縮在門口顯得可憐又無助。他有些無奈又心疼,伸手將小姑娘從地上抱起來,又因用力扯到腰間的傷口倒吸了一口冷氣,再一低頭,小姑娘已經(jīng)醒了, 直勾勾的盯著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替秣枝理了理衣服,安慰的說:
“沒事的,就……又不是沒被傷過。”
秣枝搖搖頭,沒有說話,秦沭搖搖頭,從她身邊走過。
她很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感知變得遲鈍,自己每一次出劍越來越軟綿,她很清楚這微妙的差別帶來的嚴(yán)重后果,這種“毒素”的積累只會隨著時間一點點腐蝕她的身體和精神,她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呆在秦沭身邊。她開始退縮,這是曾經(jīng)的她從來沒有過的。
不知道自己在這里坐了多久,秣枝有些惋惜的看了看身邊陪伴了自己許久的劍,將它緩緩拔出來輕輕放在地上,出門找小侍女借了支筆,想了想,在墻上緩緩寫下兩字——毋尋。
許多年之后,當(dāng)她的肌膚被刀口割裂,寒風(fēng)從外翻的傷口滲進(jìn)骨子里;當(dāng)鮮血順著臉淌入嘴角,腥咸在干澀的齒間蔓延,她仍會想起今日,那個曾經(jīng)純粹的少女失去了曾經(jīng)的純粹,卻于山水尋覓之間洞察了人生悲喜。
那一日,影閣少主正式坐上主位;那一日,影閣閣主失去了最忠實的影子。
半月后
伴隨著一縷縷白金色的陽光在樹林里流淌,山腰的客棧也開始逐漸變得忙碌起來。
客棧并不大,木制的大門布滿了斑斑點點的青苔,破了口子的布旗懸掛在客棧門口。
老板娘穿著布裙叉著腰,看著自己這不大的客棧被坐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臉上全是掩飾不住的喜色。
眼看著店里小二兩條腿都快被折騰斷了,她暗罵一聲廢物,轉(zhuǎn)身撩起簾子進(jìn)了后堂。
后堂里一個少女正拿著搟面杖用力和面。
老板娘一把揪起她的袖子把她從凳子上拽起來,一巴掌拍在后腦勺,把她往外頭用力一推
“潑瀨戶,外頭都亂成一團了,還杵在這里偷懶,還不趕緊去幫忙!”
少女沒有說話,低著頭一只手拽著裙邊,另一只手還拿著搟面杖,整個人就被推出了后堂。
一瞬間,喝酒的放下了手里的碗,食客甩掉了手里的木箸,含笑耳語的人也收斂了笑容,前廳的人都紛紛扭頭,一道道目光都鎖在了少女身上。
原本親和而隨意的氣氛瞬間凝固,一抹抹似有似無的殺意,以木桌為圓心一圈圈蕩漾開來。
老板娘早已察覺出氣氛的不對,早早躲在了柜臺后面,整個前廳只剩下剛剛從后堂出來的少女和一群殺意凜然的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