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扁了扁嘴,兩根手指捻了捻,隨后,露出一個壞笑來。
蘇墨蕭大她五歲,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怎么會不知道她的小心思,輕哼一聲,瞥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想說,先讓國庫欠著,等國庫充盈再還?”
楚卿被當面拆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四哥,還是你懂我。”
因為陳氏是太后長姐的緣故,她也隨著楚笙和楚玥,叫他四哥。
蘇墨蕭目光回到了奏折處,眉頭微微皺了皺,執筆在上面行云流水地批了一通,才又抬起頭,嗔怪道,“說過多少次,叫我王爺。”
楚卿在杯身上捻了捻,小聲道,“叫王爺顯得生疏。”
蘇墨蕭沒再答話,算是默認了她無賴的行為,專心致志地看著他的奏折了。
他每批完一份,就會丟給后面卑躬屈膝的太監,由他呈遞給皇上。
小皇帝雖然識字,但總有些東西看不懂,每次都怯生生地問蘇墨蕭。
他一邊批奏折,一邊耐心地聽著,偶爾會蹙蹙眉頭,覺得他不該問這么簡單的問題。
因此,教皇帝的幾個肱骨老臣,雖然頭發花白,已然從朝堂上退了休,卻時不時被叫來批評一頓。
蘇墨蕭那毫不留情的語氣,涼薄尖酸的言語,把幾位老臣說的一身是氣,老臉通紅,只能硬生生地憋著。
楚卿偶爾在場,都聽的膽戰心驚的。
她以前總懷疑,蘇墨蕭和蘇陌玉不是親兄弟。
蘇墨蕭沉悶的像池深水,整天板著臉色,好像全天下都欠他百八兩銀子,而蘇陌玉,則活潑的像猴,風度翩翩,手中一把潯陽折骨扇,隨意扇一扇,都能引來一群漂亮的小姑娘。
當然,楚卿從小就喜歡蘇墨蕭這掛的。
眼下,他那心尖尖上的人剛將白胡子老臣給罵走,正斂神沉氣,慢條斯理地繼續看著沓沓的奏折。
他明明沒有說話,楚卿卻感覺周邊的空氣都冷了下來,小心翼翼地用指頭捅了捅他,“我,我給你剝個荔枝?”
蘇墨蕭不答話,楚卿也就不再問了,去書架上找了本書來看。
她拿著厚厚的書,屁股剛著了凳子,就聽見蘇墨蕭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楚卿輕聲笑笑,覺得他還真是孩子氣,手指已然開始利落地剝著荔枝了。
從慕離的角度看,一個垂頭批閱,一個認真地將剝好的荔枝放在他的面前,倒是無限的和諧。
桌上的奏折越來越少,已然過去了一個時辰,在主座上的小皇帝已然打了不少盹。
蘇墨蕭吃的慢條斯理,楚卿卻剝的嫻熟利落,桌上已然多了不少荔枝,快要侵犯到他辦公的位置。
楚卿心滿意足地用素帕擦了擦手,像只小哈巴狗似的,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蘇墨蕭在面前的奏折上做完了批示,修長的手指捏起一只荔枝,難得的抹了個笑道,“你也吃。”
楚卿就在等著他這句話。
她一手捏著一個?,吃得津津有味,連打瞌睡的皇帝都湊過來了,要來這分一杯羹。
蘇墨蕭單手將他攔住,毫無人情味道,“看完奏折再來。”
小皇帝鼓了鼓嘴,一步三回頭地回去了。
整個下午,楚卿過的是舒服又愜意,快到黃昏時,蘇墨蕭說自己今日沒坐馬車,叫她捎上一乘。
楚卿自是求之不得。
車廂里,慕離伏跪在楚卿的腳邊。
不知怎的,蘇墨蕭突然覺得他很是礙眼,向慕離刮了一眼,皺著眉問楚卿道,“這是你的隨侍?”
楚卿點了點頭,“他叫慕離。”
“慕離,離別的離?”蘇墨蕭捻著笑意,嘴角勾出一番嘲諷來,不屑的目光帶著嫌棄,落在慕離粗糙的手上,“換一個隨侍吧。”
慕離頭伏得更低了,不動聲色地向楚卿的方向移了移。
既然慕離已經知道她是女兒身,楚卿自然要將他放在身邊,萬一這貨哪天做夢,把她是女兒身的秘密透露出來,那可就糟了。
于是,她將身子側了側,把慕離往身后掖著,扯了個笑道,“慕離慕離,聽著像是勿離,留著吧。”
蘇墨蕭深沉的眸中閃出微微的訝色,這么多年,她對他是有求必應,言聽計從,還是第一次自持己見。
何況是為了個隨侍。
蘇墨蕭面上微微笑著,目光卻暗含一刀,割在慕離低垂著的清眸上。
他敲了敲紫檀小案,沉聲道,“多大了?”
慕離看著楚卿的鞋尖,整個身子緊了緊,如履薄冰道,“奴十五了。”
“十五歲——”蘇墨蕭看著自己修長的手指,半是玩笑,半是正經,話從嗓子里慢慢地吐出道,“我十五歲的時候,第一次殺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