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村長的辦事效率，還是挺高的。

約摸一個小時左右，他就來叫我們爺倆去村委吃飯，說準備了一桌美味佳肴。

六口棺材，都已經封了，倒也不怕會有夜貓進來亂竄。

但為了保險起見，我們還是要求何村長，留兩個人在逝者家里頭看著，但那兩人也不敢進堂屋，只能披著蓑衣在院子的屋檐下。

無論咋樣，有人看守就行。

“來，半仙，俺們敬你一杯！”

村委里，我們好幾個人圍繞坐在一起，爺爺坐在上位，我則是坐在爺爺右邊，何村長則是坐在左邊陪著。

其余人，則是充當人數做陪客。

何村長端起酒杯一飲而光，臉上的笑容更加濃厚道：“這是高粱酒，五十三度的，只有在鎮上的酒坊里才能打到這么好喝的純糧食高粱原漿，據說都是請燒酒二十多年的老師傅烤出來的，好喝的很！”

聞言，爺爺眼神露出精光。

他嗅了嗅，然后喉嚨抖動一口喝掉，臉色古板緊閉著嘴，過去好一會兒才張開嘴，臉上露出滿足的笑意，點頭贊嘆道：“嗯，不錯！真不錯，好酒！夠純，夠味，夠勁！”

爺爺的一番稱贊，讓何村長他們樂開了花。

“劉半仙，要是您感覺好喝，回頭俺給你送十斤去！”

“哦，那真是太好了?！?

爺爺甚是高興道：“如此，便多謝了！”

“呵呵，半仙你在十里八鄉可是聞名遠揚，家喻戶曉，試問誰不知道？再者，你們村跟我們村只有幾里路遠，咱們是鄰莊，您說一個謝字，是不是有些太過見外？”

“是啊，半仙您太客氣了。”

“這酒，您老喜歡，那么就是我們的榮幸?！?

“對！我們高興還來不及那！”其余人，都是順著話拍起馬屁來。

一桌菜，雞鴨魚肉都是有的。

我在旁邊，聽這些人說話感覺惡心死了，但卻沒辦法，誰讓我們坐在一起？我就自顧自的夾菜，啃著大饅頭吃自己的，全然不再去管其它人咋樣！

當然了，我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娃，都還沒成年哩，人家也不會叨嘮我。而我也明白，現在自己能夠坐在這里吃飯，全都是沾了爺爺的光。

要不然，誰會認識我是老幾？！

十五六歲，應該是長個子最能吃的時候，桌上的雞鴨魚肉我是來者不拒。

這些人干瞪著眼，很少去夾硬菜，只會吃些大白菜燉粉條，以及花生米和莧菜絲啥哩。

或許，也都曉得這場酒席的重要性，硬菜啥的要留著招待爺爺和我。

“嗨，兔崽子，你咋吃飯哩？”

這個時候，爺爺注意到我，沒好氣道：“這在桌的都是文明人，你吃飯就不能有點素質？別待著一個啥好吃就使勁吃，給別人留點?！?

我一手拿著大饅頭，一手拿著一只雞腿，滿嘴上都是油哈子，在茶碗的映照下，還真是吃相有些難看。

我嘟囔囔道：“爺爺，這菜不都是吃的嗎？你們不吃，我多吃一點能咋地了？”

說著，我就將一只鴨腿夾到自己的放菜的碗里頭。

“你個小子，咋越說還越上塞了？”

爺爺氣的吹鼻子瞪眼，悶悶不樂道：“雞鴨的腿都讓你吃了，你就不能給我老人家留點！”

“呵呵?！?

何村長幾個人，都是忍不住笑起來。何村長，笑道：“半仙嘞，何必跟孩子一般見識？娃自己想吃啥就吃啥去，千萬不要客氣！”

“哼，真是氣死我了。”爺爺岔氣道。

“來，半仙，咱們喝酒！我給您老啊，再倒上滿滿的一杯嘞！”

“這俗話說的好啊，茶倒滿是攆客人，而酒倒滿溢出來，那是對客人最大的尊敬嘞！”

我爺爺，尋常也是很喜歡喝酒抽煙的。

沒事兒的時候，就整上二兩小酒，就著咸菜絲喝上那么半鐘頭。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的時候，爺爺他們喝的都是臉色發紅發燙。

一個個看起來，就跟猴子的紅屁股似哩。

“好了，今個就喝到這里吧?！?

爺爺醉眼朦朧，有些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道：“小……小宇，咱們走！”

我趕緊攙扶著爺爺，生怕他一個夠嗆摔倒在地上。

“你們放心，有我劉半仙，劉老神仙在，即便是尸變也不會有事，我保你們一村子，那個啥，平安無事！”

“半仙，您老慢點頭！”

何村長幾個人，也都是喝的不太撐勁了，但何村長畢竟年輕力壯，瞧起來還能保持一些清醒。

這不，就將我跟爺爺送出村委大門外。

這個時候，雨已經停了下來，但滿大街都是泥水，也沒啥人會出來玩。

我扶著醉酒的爺爺回來后，在逝者家里看守的兩個人，也都是松了口氣。

“別走啊?！?

在這兩人要離開時，爺爺搖晃著身子，低聲道：“本半仙可沒喝醉，喝醉了也不耽誤正經事兒，你們這就跟本半仙回去一趟?！?

聽到爺爺要回去一趟，這兩個人對視一眼，有些意外。

其中一個人說，這事兒要跟村長去說一下，只有村長家里頭才有小轎車。

“坐個屁的小轎車，在外頭靈棚里，不是拴著我們家的驢，黑子嗎？趕著驢就行！”

這兩人沒轍，只好硬著頭皮去套驢車。

“爺爺，你都喝成這樣了，還咋回去？”瞧著爺爺醉醺醺的模樣，我忍不住問道。

“噓。”

爺爺突然對我做出一個禁聲的手勢，瞧了瞧那兩人已經離開，這才拉著我來到逝者堂屋里，當著一口口棺材，恢復以往的模樣，小聲道：“小宇，爺爺的酒量可是海量，怎么會醉那？”

“你自個，先待在這里，爺爺回去一趟，去去就回！”

這個時候的爺爺，蠻管是站著的姿勢，還是說話的聲調，以及眼神，那還有半點醉意？我一下子明白過來，爺爺前面醉醺醺的模樣根本就是裝出來的！

可為啥要裝醉？我突然想到，前面爺爺說的話，收錢是麻痹對方，讓人家放心！

現在裝醉，應該也是這個意思吧？一時之間，我心里頭對爺爺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不愧是劉半仙，不僅是智謀雙全，還是老酒仙，酒過三巡都倒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