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皺著眉頭，望著院子里越來越大的雨勢，沉默不語。

過去好一會兒，他才嘆息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爺爺說的話，我壓根沒聽懂半句，也不知道啥個意思。

何村長幾個人，在卸完柴火后，就在堂屋門口兩邊的屋檐下避雨，似乎都不太想進屋里頭，可能打心眼里頭就怕絕戶兒的死人吧？

亦或者是，生怕沾上晦氣和霉運！

“半仙，您老來根煙，這是我前面剛在村里小賣部買來的，是最好的香煙，尋常我們村里沒有人能抽的起，也就您老才能配上這么好的煙！”

那邊，何村長慢慢從屋檐下挪騰過來，人還不忘給我爺爺客客氣氣上煙。

聽到是好煙，我忍不住瞥了一眼，想要瞧一瞧到底是啥子的好煙？這一看不要緊，吆喝，竟然是玉溪？話說，這年頭村長都抽這么好的煙了？

不過，想一想心里頭也就釋然了。

你想，人家竟然能拿出來兩萬塊請我爺爺來？那么還差那二三十塊錢好煙錢？真是財大氣粗，估摸著尋常沒少在村里頭撈油水！

爺爺接過來，將這支煙叼在嘴里。

何村長，一邊從蓑衣下的口袋里摸出打火機給爺爺點煙，一邊笑道：“半仙，咱們啥時候進行火葬啊？”

聞言，爺爺沒說話，但臉色卻不大好看。

他抽了兩口香煙，從嘴里和鼻子里涌出煙霧，不快道：“你急什么？莫非，害怕死人半夜去你家？”

聽到這話，我明顯看到何村長臉色微變，露出一絲緊張的情緒，可他又很快冷靜下來。

這點，倒是讓我感覺有些說不出的意味？！

“呵呵。”何村長尷尬搓著手，訕訕一笑道：“半仙您老真會開玩笑，俺是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只是尋思著，這柴火都搞來了，現在雨又很猛烈，只怕得等到雨停了才能火葬！”

“吆喝，你這不是挺明白的嗎？”

爺爺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對方，然后反問道：“既然，你知道雨很大，沒法火葬，剛才還多此一問干啥？莫非是吃飽撐得！”

“俺，俺還沒吃中午飯，不撐……”

何村長，本來想要說些啥，但在瞧見爺爺盯著他的時候，一下子就咽了回去。

最后，他笑道：“老神仙，我是怕今夜不停雨的話，只怕您老就得在這簡陋的地方，委屈休息一晚上了。”

“委屈什么？”

爺爺背著手，沒好氣道：“本半仙，自從出道就是吃的這么一碗飯，數十年來，吃的苦頭比你一家三代人吃的鹽還要多哩？還有，不就是不停雨嗎？這又能有啥子？等到明天再火葬，或者是土葬，不都行嗎？！

“是……是，當然行。”何村長在旁邊獻媚賠笑。

“放心！”

說到這里，爺爺的語氣緩和一些，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何村長的肩膀，一邊抽煙一邊吐著煙霧，道：“只要有本半仙在，一切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那啥，你是不是得表示一點什么？！”

“表示？”何村長明顯愣了一眼，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從口袋里摸出前面給爺爺時的一沓子錢，笑著遞過來。

看到這里，我有些疑惑起來。

你說，前面人家給爺爺錢，爺爺還一番推辭，拿忌諱和規矩來說事兒，怎么現在就又肯收了？還是主動問人家要！

“哎呀，你這人真是笨啊！”

爺爺皺了皺眉，盯著他手里的一沓子錢，有些不悅的道：“誰讓你拿這東西了？我是說，這天色眼瞅著都快要黑了下來，該吃晚飯了！”

“但你這么有心，我也不太好傷了你的心，但你要記住就這么一次，明不明白？”

與此同時，爺爺手疾眼快的將遞過來的一沓子錢塞進自己口袋里，他裝模作樣似的瞧了瞧旁邊，好似生怕被人看到似的？

這一幕，讓我感到好奇又感到十分好笑。

當然，還有些許疑惑。要知道，爺爺一直都是剛正不阿，鐵面無私的脾氣，可啥時候，突然變的這么貪財了？

“哎呀，劉半仙啊，都是我一著急給忘嘍。”

“您老和這位小兄弟，就在這稍微休息一會兒，我這就去讓人做飯去，小地方不及人家外頭大飯店，但雞鴨魚肉，俺是保準樣樣都有，燒火做飯的廚藝那是一絕！”

何村長帶著人，就去安排酒席。

“爺爺，那錢你前面不是不要嗎？怎么，現在又要回來了！”我問道。

“不要白不要。”

爺爺意味深長，道：“還有，你真以為爺爺是貪財如命嗎？我不過是想要讓他心安。”

“只有心安了，才會對我們放心，才不會擔心我們會跑走。”

聞言，我瞅了一下外面，這才壓低聲音道：“爺爺，你是說咱們撂挑子走人？”

“誰說的？本半仙什么時候，說過要走人！”

爺爺板著臉，義正言辭道：“我劉半仙，在十里八鄉是德高望重的出黑先生，既然接下這么一個爛攤子，那么就要將其打掃干凈！”

“今夜，倒是要你陪著爺爺，在這鬼地方待一宿了。”

說到最后一句話，爺爺的語氣變得有些愧疚，讓我心里頭觸動挺大。

我就跟爺爺說，這沒啥？只要能跟爺爺在一起，別說待一宿，就是陪著死人住三宿也不是啥子問題！

為此，爺爺很是感動。

他嘆息道：“好了，咱們不說這些了，眼下得想一想辦法，啥時候回去取墨斗。”

“墨斗？爺爺，取墨斗干啥？”

爺爺，吐出兩個字：“彈線！”

我從小跟著爺爺長大，自然知曉爺爺的那些吃飯的家伙。

對墨斗也不陌生。據爺爺說過，墨斗不僅可以被木匠來衡量尺寸，對出黑一脈來說，還可以用來驅鬼僻邪，百鬼莫敢近身。

總之，作用很是奇妙。可，現在對爺爺說的彈線，我卻是一竅不通。

雖說，暫時不清楚爺爺要做什么，但他既然說用到墨斗，那么肯定能派上用場。

我就跟爺爺說，要不我跑回去一趟？但被爺爺直接拒絕了，他搖頭道：“取墨斗的活兒，等雨小一點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