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北斗從小就很知道心疼燕妮，是個極懂事的好孩子。

從不主動要吃要穿，雖然頑皮了點，貪玩了點，但卻從來沒有真的做過什么特別過分的事。

許是，他也知道燕妮并不是他的親生媽媽，他懂的感養育之恩。

也或是，因為張少軍早早去世的原因，他是他們這個小家里唯一的男人了，更要保護媽媽。

知子莫若母，燕妮又怎會不知他的聽話，怎會不心疼他的乖。

如果不是春妮的一再叮囑，如果不是她答應了春妮的苦苦哀求，如果不是怕一個不小心給北斗引來春妮所說的那個‘殺身之禍’，她也不會活的這么戰戰兢兢的。

她也上過村里的培訓課，也明白墻上噴的那些白底紅字的標語的意思。

[知識能改變命運]，諸如此類，她都懂是什么意思。

且不說這些虛無縹緲夠不著的，就在自己家不就有大哥張團軍這個活生生的好例子嗎。

如果，北斗不是春妮的孩子，沒有所謂‘殺身之禍’一說，是她和張少軍的親生兒子，那估計她早就拼盡全力好好教養孩子了。

但是，世間最痛苦最無奈的事，便是沒有如果。

燕妮沉思久久不語，張北斗便坐起來，又問：“媽？你怎么了？”

燕妮也坐起來，換到張北斗睡的床那頭躺下，摟住他的小肩膀，還沒說出口，先又問了一遍：“你真什么都聽媽的？讓你干什么都能答應？”

張北斗不明所以點了點頭：“媽，我哪次沒聽你的了？你今天這是怎么了？你快說啊，到底什么事兒？”

反正早晚要說，就算他不同意，她也是要說，索性，咬了咬牙，燕妮問：“那如果媽不讓你跟狗蛋一起去念書，你也能同意嗎？”

“??？！”張北斗一愣，然后忽地掀了被子坐起來：“媽？為什么??？不是說好的嗎？奶奶把念書的錢都給咱們了呀，現在咱們家這么有錢，為什么就不讓念書呢？”

“唉！”燕妮深深的嘆了口氣：“不是錢的事兒，你現在還小，說了你也不懂，北斗乖聽話啊，這書咱先不念了，媽買書在家教你認字，你要是覺得媽沒什么文化教得不好，那就讓你三嬸教你，你三嬸是個文化人，你看她把南南妹妹教的多好。”

“哼！”張北斗氣呼呼的扭過頭去不看燕妮，撇撇嘴委屈巴巴的說道：“你還說呢，我早就答應南南妹妹了，我和狗蛋哥去念書，放學回來教她識字?！?

燕妮掰過他生氣擰巴的小肩膀，說：“南南妹妹那么聰明伶俐，用的著你們倆教？我猜你三嬸早就悄悄的教過她了。再說了，你既然這么喜歡南南妹妹，那不如你就在家陪她玩啊，看著她陪著她，等她長大了再一起去念書不是更好？”

張北斗其實心里是個極有主意的，因為快到鎮上去念書了，所以他老早就在腦子里腦補了無數遍放學回家見到南南妹妹的情景了。

他是個男孩子，男孩子都或多或少的有點英雄主義，他很想享受一下教妹妹學認字的那種被妹妹一臉仰慕的小感覺。

妹妹那么好看乖巧，還那么聰明可愛，他也當然想一直陪在她身邊玩，但是妹妹曾經同他說過，要他去到學校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張北斗氣鼓鼓的瞪著燕妮，一時間陷入左右為難的氣氛里不知道該怎么說。

于是，張北斗狠狠地“哼！”了一聲表達自己生氣了，然后躺回被窩，翻個身背對著燕妮，默默的掉起了眼淚。

燕妮怎么會不懂兒子的心情，見他悄悄的哭的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她的心里像油煎一樣難受。

“媽知道，你想去念書，可是北斗，媽真的有苦衷，真的不能讓你去念這個書。你最孝順了，就留在家里陪媽照看牛好不好？再不然請你三叔教你學一學木工的手藝也行啊，除了念書，只要不離開村子，你想怎樣，媽都依你！”

張北斗邊哭邊吼：“我不要看牛！我不要當木匠！我不要！”

燕妮霎時靜默，不敢再說什么，緩緩躺下，給北斗掖了掖被角。

張北斗正在氣頭上，一下子揮手將她剛掖好的被角全掀了個干凈。

“張北斗?。?！”

燕妮也生氣了，好言好語的說不頂用的話，那她不介意用潑鞋底子伺候他一頓，不論怎樣，不論他說什么，怎么反抗，她都已經打定了注意，不能讓北斗去念書！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萬一真會惹來什么殺身之禍呢？張少軍已經撇下她走了，她要是再沒了兒子，她下半輩子就全完了。

“張北斗！我不管你怎么想怎么鬧，反正這事兒就這么定了，這個家我說了算，由不得你！”

張北斗哼哼：“這個家你說了不算！我奶奶說了才算，她給了錢讓去念書，那我就得去念書，我聽我奶奶的！”

“那咱們倆我說了算！明天我就把錢還給你奶奶，跟她說，你不去念書了！”

“不行！不行！我就要去！我就是要去讀書！我才跟奶奶說了我要給張家爭氣爭光呢，你怎么能這樣？！”

張北斗哇哇叫著，聲音拔高了好幾度，越說越覺得委屈，越說越不能理解一直都待他很好的媽媽，為什么非要卡在這件事上不讓他去。

“不管我哪樣，這事兒都由不得你，我也不逼你現在就學木匠學養牛，你就還在家還在村子里跑著玩就行，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不磕著碰著，不胡亂跑，我啥都依你！”

張北斗哭：“溫良也要去念書呢，跟我一邊兒大的他們都去呢，你要我跟誰玩??？我還能跟誰玩啊？”

“你那么喜歡妹妹，跟妹妹玩唄！”

“那妹妹老在屋里睡覺，我跟她怎么玩??？我要跟溫良他們玩，我要跟他們去學校玩橡皮筋玩對拐玩彈珠，我不管，我就要去念書?！?

“不行！”

張北斗淚眼汪汪氣沖沖地盯著燕妮一陣子之后，二話不說掀開被子就往屋外跑。

“我現在就去找奶奶說去?。。　?

“張北斗你給我回來！這才幾點，你鬧什么？”

張北斗倔脾氣上來了哪里肯依，直接打開門就跑到了院子里，驚的燕妮趕緊披上外套也追了出去。

團子趁亂也趕緊從床底溜了出去，它沒有回空間，直接去了小主人沈南星的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