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多天，天氣漸漸暖了，沈南星出門跟張北斗跑著玩，就發現，走過路過的鄰居總對她指指點點，然后還嘰嘰咕咕的一邊拿眼睛瞟她一邊扎著頭湊在一起說著什么悄悄話。

大半個月每每出去都是如此，沈南星不以為意，張北斗卻忍不住，偷偷撿了一堆小石子裝在口袋里，趁人不注意躲在大樹后面或者石磨背面，對著那些長舌婦投石子。

投的多了扔的疼了，就被人揪出來罵一通或者照屁股踹一頓。

張北斗皮小子野慣了，而且還當著自家妹妹的面，挨了揍不僅不哭還傻呵呵的笑。

沈南星感動之余也很感激，感激這個世界感激張家這個大家庭，更感激一直呵護她保護她的這些親人們。

尤其是張北斗。

起初看到張北斗她總是會不自覺的想起項霆哥哥，可是相處久了，她才發現，張北斗比項霆哥哥給她的感覺更樸實也更真實。

因著這一點，沈南星早早就打定主意，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圍之內，她會好好的保護好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所以，當大娘秀娟拉著狗蛋的手找淑芬媽媽和燕妮二娘告狀的時候，沈南星第一個站了出來。

“媽，是我扔的石子，跟北斗哥沒關系。”

“果然是你這個小妮子，你怎么這么狠的心吶，看把俺家狗蛋給砸成什么樣了？他可是你親大哥！”大娘秀娟見她認了，一下松了狗蛋的手，罵罵咧咧來拉扯她的胳膊。

沈南星及時側身躲過大娘向她抓過來的手，沒接話她的話，而是看向狗蛋，并伸小手指了指他的鼻子。

大娘秀娟望了一眼沒理解，一旁的淑芬媽媽看了一眼瞬間就反應過來，一把將狗蛋拉到身邊，隨即掏出手帕捂到了他的鼻子上。

“哎呀，這孩子怎么弄的，鼻子怎地冒血了？”

秀娟一愣，來的時候跟兒子狗蛋說好的，只說是被他們倆扔了石子打了頭踹了屁股，鼻子明明沒什么事，怎么這會兒才開始說鼻子就突然冒血了？

“俺看看，讓俺看一看，你這個死丫頭怎地將哥哥打成這樣了？俺的天爺啊，怎么流這么多的血？”

狗蛋懵懵的被三嬸子扶著肩膀捂著鼻子，腦子里一片空白啥都不知道了，只感覺鼻子里一股一股的熱意往外冒。

大娘秀娟哀嚎的這點工夫，狗蛋的鼻血已經浸透了淑芬媽媽的帕子。

鄉野孩子大半都像個皮猴子，尤其狗蛋這種有娘生沒爹管的，更是在野地里翻來滾去的瘋慣了，臉上身上腿上帶傷都是常有的事，有時候一個不小心撞到樹上或者翻到石頭上，也會撞的流鼻血，卻從來沒有這么呼呼的水管子流水似的流過。

可不就把在場的人給嚇了一跳。

也顧不上罵沈南星了，大娘秀娟趕忙跑出去打了一盆冷井水過來，讓狗蛋趴在盆邊兒上一捧接一捧的給兒子洗鼻子。

很快，一盆清透井水變成了血水，場面駭人的厲害。

農家娘們兒哪里經過這種事，當家的老太太今天去了集上看水牛犢，連軍也外出做工還沒下晌。

秀娟本想趁著老太太和老三都不在家，帶狗蛋上門理論好好的罵淑芬一頓打沈南星一回，不曾想卻搞成這樣。

燕妮又跑去打了一盆新水，淑芬也回屋拿了新手帕出來備著，秀娟給狗蛋洗鼻子不敢停手，心里更是慌的厲害，還莫名的有一種狗蛋要出什么不好的大事的那種強烈的預感。

場面一陣混亂，只有沈南星淡定的站在不遠處掐著小手指算時間。

等第二盆水也全紅了，沈南星脆生生道：“不然，還是去診所看看吧。”

一語點醒眾人，燕妮忙道：“對對對，大嫂，咱們還是趕緊抱上狗蛋上診所吧，這狗蛋多少血夠這么流的啊？”

“走走走，快走。”

也顧不上許多了，秀娟扛起狗蛋就往村西頭的診所跑。

張寨村，只有村西頭那一家診所，還是個外鄉人來開的，沈南星曾聽大榕樹下那些聊閑天的提過，開診所的是個老頭。

老頭起先挑著扁擔來村子里賣藥，那扁擔里治感冒的，治頭疼的，治跌打損傷的，治頸肩腰痛的，藥老鼠蟑螂的應有盡有。

他常常來，藥效也好，半年上下之后，雇人拉土在村西頭的大坑邊兒上填出來一塊地，蓋了間土坯房，正經開起了瞧病的診所。

秀娟扛著狗蛋趕到診所的時候，老頭正在鎖門準備外出。

秀娟跑的上氣不接下氣，還是燕妮上去說的話：“勞您給這娃看看，不知道招了什么邪，突然流鼻血怎么都止不住了。”

這一路奔來，淑芬幫忙捂鼻子換了好幾塊手帕，聽二嫂說話，趕忙給老頭遞上沾滿鼻血的帕子查看。

老頭接過一看，眉心的川字擰的更深了，忙將狗蛋自他娘的背上抱下來平放在長條凳上。

鼻血順著狗蛋的臉頰流下來滴到地上，老頭回到木柜臺后面，取了一大團棉籽球來先給狗蛋塞住了鼻子，眼見著鼻血又要浸透的時候，老頭火速給狗蛋嘴里喂了一大顆褐色的藥丸。

并說：“娃，快咽下去，咽不下去就嚼著吃了，快點。”

狗蛋流了許多鼻血，其實并不覺得有多疼，除了鼻子里一股一股的發熱之外，身上哪兒哪兒都挺正常的，甚至流了鼻血之后他感覺心口和呼吸都更舒服了許多。

可是這會兒，被扛來了診所，還被三四個大人圍著，還被按在凳子上，還被那個會打針的可怕老頭喂了藥丸，狗蛋一下子就慌了。

狗蛋怕老頭給他打針，怕老頭給他喂老鼠藥。

一顆褐色藥丸塞進嘴巴里，狗蛋只舔了一下便哇的一下哭出了聲：“娘，好苦啊！這藥好苦啊！”

“苦也得吃進去，不然你小命都保不住了。”

秀娟眼前一黑差點沒站住：“咋？這是咋地了？咋這么嚴重呢？這是招了什么邪了？娃啊，狗蛋啊，你快把藥吃下去哇，你醒醒啊！”

一直跟在她們后面跑到診所來的沈南星皺皺好看的小眉頭，心道：“不過是流點鼻血去去狗蛋哥身上洶涌的旺火氣，瞧把你們給嚇的，看來這老頭也不靠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