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沫把牌洗好，擺在桌子中央。抬頭的時候，不可避免地又和周景濡對視，他的目光依舊冷冷淡淡的，卻給人壓迫感。

從林以沫開始起牌，順時針方向順延。

周景濡的手很好看，手指清瘦細長，白凈而骨節分明，捏著紙牌好像在把玩著什么藝術品一樣。林以沫的目光總是會不自覺被對面的一舉一動吸引著。

自然而然地和早上的事聯想到一起。

腦海中浮起那些畫面，林以沫臉頰不覺滾燙了起來，她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她認真算牌，男人卻一邊聊起了生意。

周景濡和林以沫大學念的都是理工科，傳控專業。林以沫一路往上念走了科研的路子，而周景濡這樣深厚家底的富二代早已進入資本圈。

大學畢業他就拿家里的錢開了科技公司，做無人機領域，發展勢頭正猛。

林以沫不太想聽聊生意，但他們的聲音總縈繞在耳邊，周景濡話不多，卻每每直擊她的耳蝸。

他的聲音低沉流淌。

她悶著頭，不知怎么就斷了邏輯，直到周景濡的聲音再次響起：“贏了?！?

他丟出一對K。

“我去?！标愶w檢查他手里果然沒牌了，拿起手機轉賬道：“狠人啊哥，我把以沫的一起轉了?！?

周景濡沒吭聲，慢條斯理洗牌，說了句跟林以沫差不多的話：“不爭個輸贏還有什么意思？”

他坐姿有點兒垮，吊兒郎當的，無處安放的長腿抻開，碰到林以沫的膝蓋，不輕不重的一下，她觸電般收攏著腿，更加端正地坐起。

她臉上沒有表情，畢竟正對面是那么個人，能指望她做出什么表情呢？

這些人平時混，但特會慣著女孩兒，很有風度，裴澤瞥了眼林以沫，提醒周景濡：“哥，別太騷，讓著點兒女孩子?！?

林以沫：“……”

她根本不是因為輸了好嗎？

第二輪直接是林以沫地主，打的格外認真。

對方三個人手里都有什么牌她都清楚，這局她手里沒什么好牌，周景濡的手里還有王炸，估摸著無力回天了，干脆放棄，把一對J打出去，陳飛和裴澤沒有大牌了，周景濡竟然也毫無反應。

林以沫愣了愣，她把最后一張打了出去，輕飄飄地說：“沒了?！?

難道她記錯了？

陳飛無語了都，今天跟著喪神嗎？跟誰誰手欠：“好了好了，給以沫轉錢?！?

“先欠著?！敝芫板φ酒饋?，眼睛看著林以沫。

“你缺這點兒錢？”陳飛調笑：“人家才贏你一局，壞死你得了。”

“債多不愁?！彼吡顺鋈ィ骸安煌媪?。”

紙牌扔下，林以沫才發現他最后丟出的是王炸，陳飛驚呆：“你還有怎么不出？”

周景濡咬著煙，淡道：“忘了。”

林以沫愣了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陳飛輸得都不想打了，又和女朋友膩味起來，她的手機進來一條微信消息，周景濡的。

只有兩個字：【出來】

林以沫抿唇，思忖著，猶豫著。看著那兩個字仿佛能像看到他的脾氣，不耐，囂張，又任性。

她沒有立馬出去，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才起身。

走廊沒人，她問站在門邊的服務生：“洗手間在哪？”

“女士您好，包廂里有。”

林以沫：“我找外面的?！?

服務生帶她過去，又適時離開。

林以沫站在鏡子前洗手，身后響起一道涼涼的聲音：“早上沒看到消息？”

周景濡站在她身后，煙快燃盡了。

她轉了個身，挨著洗手池：“看見了。”

她就是不想回，沒理由。

周景濡瞇著眼，“故意不回？”

林以沫不適應地往后退了些許，退無可退，距離仍然太近了，能聞到他身上煙草混著的男香，奇怪的壓迫感再次席卷而來。

她抬手推了他一下：“有人來了?！?

“怎么，怕人看？”他不退反進，笑得越來越肆無忌憚。林以沫這人的囂張不是裝出來的，天生自帶的。

林以沫無語了，這人怎么回事？小學生嗎看上誰欺負誰？

但轉念一想他也沒看上自己，兩人不過是有了身體的羈絆。

“嗯？”他又上前一步，鼻尖兒幾乎和她摩擦到。

她指尖還有水，于是撥弄了下碎發打理整齊，看向周景濡，一字一句問道：“我又沒欠你錢，趕著追債？”

“……”周景濡差點兒被她氣笑，手臂撐著洗手臺，欠著身看她。過了半晌才說：“和路人甲都能說一套一套的，就跟我沒個好臉兒？”

林以沫忍住不翻白眼。

“小嘴這么緊？”周景濡盯著她淡淡的唇色，悶著笑道：“遲早給你撬開?！?

林以沫忍無可忍，耳朵尖尖紅起來，一把推開他，大喊道：“哥！”

林星和看到周景濡，眼神探究，“你們在干什么？”

林以沫快步走過來，拽著林星和的胳膊，心跳猛然加快，胡謅道：“他找不著廁所了，問我來著?！?

林星和一臉“幾?；ㄉ缀瘸蛇@樣？”的表情，他說：“……這會所，周景濡表弟開的?！?

“……大概他眼神不好?！绷忠阅脬@進地縫。

周景濡沒過來，他被人牽絆住了，有男有女，看著是生意場上的人。

“濡哥，好久沒看見你了啊?！?

周景濡還是那副懶散樣兒，銜著煙笑：“好久是多久？”

……

*

快到十二點。

林以沫坐在林星和的車上，隔了半個噴泉，看見周景濡坐在他那輛黑色的法拉利里，玻璃降下來，他手臂撐在車窗上，半張臉透著不耐煩。

不知道誰惹了這位少爺。

車子開出會所。

車流行云流水，林以沫看著一閃而過的夜景，盈潤的眼底映出這城市的瀲滟燈火。

林星和想起剛剛林以沫和周景濡在廁所門口談話，正要問，卻被林以沫一個話題打斷，“陳飛的女朋友，挺漂亮的?！?

林星和手搭在方向盤上，嗯了聲，又說：“但陳家那樣的家庭，不太可能娶一個娛樂圈女明星。”

也是。

陳飛那樣的身家，最終歸宿肯定是聯姻。

不過，林以沫不感興趣八卦，等林星和想起繼續聊她的事情的時候，發現她側著臉，挨上靠枕睡著了，卷翹的睫毛耷拉下來，在下眼瞼拓下淡淡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