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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識時務者

一股寒意自喉頭處傳遍了向蘭雪全身。

她的精神高度緊張,大腦開始飛速運轉。

“蘭雪?人呢?”上方傳來小瑤的聲音。向蘭雪聽見她尋找的聲音,卻一聲也不敢發出。

那只扼住她脖頸的手似乎更緊了些。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后,上方沒了聲音。

她胸口起伏,驚魂未定,雙手使勁抓住那要命的胳膊,勉強喘上一口氣。

“你敢亂動我就殺了你。”那人惡狠狠地在她耳邊低語。

她一只手摸到一陣濕膩的溫熱,目光向那處瞟去,竟是猩紅的血水。

傷口在他腿上,血水已將玄色褲子浸濕。

向蘭雪心如擂鼓,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面前這人白巾蒙面,不是那琴師又是誰。

此刻她被摁在院墻的一角,雙腿屈在地上,正對那蒙面人冰冷的眼神。許是因為受傷,他仍是剛才那端坐的姿態。

“你是什么人?為什么要女扮男裝進入百花樓?”細細注視下,他發覺眼前這位“公子”的異樣。

起初以為是個瘦弱的半大小子,沒想到那皮膚似乎過于粉嫩,脖頸更細,微微的力道便已泛紅,他沒來由的升起一股破壞欲。

向蘭雪被他盯得心里發毛,謊話張口就來:“我只是好奇百花樓,迷路誤入此地,無意驚擾公子。”

“趴下。”他一把捂住她的嘴,粗暴壓下她的肩,二人掩在墻角的幾株梅花叢中。

不遠處突然跳下兩個黑衣人,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其中一人說道:“人肯定還沒走遠,追!”

向蘭雪大氣不敢出,看來他們要找的便是身邊這位了。黑衣人閃身離去。

四下無人,陸盈歌和杜若鴻應是聽到了救火聲便離開了清如許。

眼下暫時安全,向蘭雪不假思索,輕聲開口:“我可以幫你。”

“你要是擔心我騙你,隨時可以殺了我。你知道的,我不是你的對手。”見他的眉頭微微松動,向蘭雪繼續說道。

“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他的手泄了力道。

眼下一個幫手顯然比一個人質好用。

“你的腿還能走嗎?”向蘭雪將隨身攜帶的止血藥粉往他腿上灑去。傷勢比想象中更重,一大片傷口沾染著衣物已經血肉模糊。

上藥的時候,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她拽住他另一邊衣袍下的一角,撕拉一聲撕下一處布條,簡要給他包扎好。

“扶我進去。”他抓住向蘭雪的一只胳膊,在她的幫助下,勉力站起身來,顯出高大的身形來。如此一襯,向蘭雪更顯嬌小,她一步一步地將他扶進陸盈歌的屋子。

剛一扶他落座歇息,只聽門外一陣騷亂,向蘭雪繼續說:“那些黑衣人想必并沒有走遠。”

那蒙面人沒有說話,看著她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件陸盈歌的衣物。

不出片刻,她身著藕粉小衣,披粉紫巾帛,挽流光長折裙,出現在他面前。

她說:“我去引開他們。”他依舊是沒有阻止。

向蘭雪強裝鎮定地走出清如許,朝黑衣人相反的方向而去。路上遇到幾個公子,只當她是百花樓新來的小丫鬟,意欲調戲的都被她不動神色地避了過去。

不知走了多遠,她回頭望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終于擺脫掉這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瘟神了。

待她走后,白巾蒙面的陸景明坐在房里,笑了笑,他伸手轉動紅木桌邊的青花瓷瓶,一道暗門自書柜后展開。

待陸盈歌匆匆應付完那杜若鴻,再次回到清如許,已是空無一人。

向蘭雪路過一個小茶館時,發現了小瑤的身影。

她正樂呵呵地磕著瓜子,津津有味地聽著臺上身著長褂的人說書,仿佛已經沉浸在故事中,連向蘭雪坐到她身邊都沒有發現,全然不像一個方才完成任務的人。

“你到何處去了?”小瑤一邊問著,一邊還不忘磕著手里的瓜子。

“說來話長。”向蘭雪說自己摔下墻后暈了過去,待她再醒來時,一個人影都沒有。關于那個蒙面琴師的事,她一個字也沒提。

“你的身體太差了。”小瑤看見她白嫩胳膊上的紅印,繼續道:“瞧瞧,摔成這樣,武功也要多練練,不然怎么在江湖上混。”

向蘭雪不好意思地笑笑,將袖子往下扯扯,怕她發現那紅印并不是擦傷,而像是手印······

翌日,千里香客棧。

小瑤拉著向蘭雪點了一桌子好菜:“這第一步呀,就是要食補。”

向蘭雪看著這滿滿一桌子好菜,心想不知又要浪費多少。

而小瑤信心滿滿的眼神在告訴她,是她想多了。

耳邊傳來食客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

“誒,你聽說了嗎,知府大人的寶貝兒子得了怪病。”

“噓,我聽說有人在那百花樓見過他?”

“百花樓?這些個紈绔子弟,嘖嘖。”

“昨晚百花樓的花魁陸盈歌驚鴻一舞,棠州風流子弟誰人不知啊?”

“喲,那杜若鴻必定是去看這棠州第一美人了吧。”

“他這怪病莫不是與這第一美人有關?”

“美人帳下死,做鬼也風流啊哈哈哈。”

“要我說,那他這怪病得的也不虧。”

向蘭雪看向小瑤,小瑤眨巴眨巴眼,似乎一臉無辜。

要不是向蘭雪提前知道小瑤對杜若鴻有所行動,她怎么也不會想到頂著一張人畜無害臉的小瑤會是“罪魁禍首”。

小瑤若無其事地說:“怎么還不吃?”

向蘭雪思索間,直覺暗處有人正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她不送聲色地彎腰撿拾掉落的筷子,面向那異樣之處起身望去,什么可疑的人也沒有。

是她太多疑了嗎?那感覺,仿佛自己完全暴露在獵戶眼中,卻不知他何時會射出那一支毒箭。

她下意識地想離開這里,似乎這里完全處于那人掌控之中。

千里香客棧三樓的拐角處,陸盈歌正推開一處雅間的門。

“哥哥,昨日是那位姑娘?”她素手微轉,合上房門的動作如行云流水。

眼前的男子正襟危坐,正揮著手中的狼尾毛筆,描繪著一幅畫。

畫中是一位女子,桃花面柳葉眉,妙目含笑,嘴角微微翹起,毫不張揚,恬靜淡雅如一汪清泉。

那時他扣住她雪白的脖頸,探到她眼底的詫異和驚慌,而那驚慌無措轉瞬即逝,猶如蕩起漣漪的湖水重新平靜。

仿佛他對她完全夠不成威脅,抑或是她并不在意。

“她很可疑。”他承認佩服她的冷靜,但那也正是不尋常之處。

知府之子杜若鴻見過盈歌后便生了怪病,而她正是昨日女扮男裝進入清如許。

陸盈歌是他的妹妹,世上唯一的親人,他不容許自己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帶來危險的人。

“傳給殿下。”陸景明將那副畫和一封信卷入竹筒,遞給陸盈歌。

陸盈歌整理好筒蓋,結結實實將它綁在信鴿腿上。

信鴿騰身飛去,陸盈歌整理好剩下的筆墨,為陸景明上藥。

“哥哥,你的傷?”她輕輕將傷藥敷在他的傷口上,小心觀察他的表情。

“不打緊,這段時間你要多加小心,盡量少拋頭露面。”陸景明叮囑道。

杜若鴻偏偏這個時候生了怪病。幕后那人,怕是要對付盈歌了。

信鴿飛躍大半個棠州,停留在一處不起眼小院的窗前。

窗前一人長身而立,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那信鴿便穩穩落在他的手上。

那人將那封信讀完后投入燭火,信紙頃刻間便在他的大掌下化為灰燼。

而那副畫被靜靜得擱置在桌面。燭火搖曳,畫中人更為朦朧動人。

半晌,他摩挲著手中的玉佩,看著那副畫,揚起一個肆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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