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誠的故事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這幾年世界的發展異常迅速,卻絲毫沒有影響到青山村,還保持著很早之前的風格,打眼看過去,看不到一些現代設施,房子基本都是平方,也沒有重新翻修過。
時方經過了一天的車程,終于在傍晚來到了青山村的門口,在門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用朱紅的字體刻著“青山村”三個字,筆法蒼勁有力,瀟灑自如。
門口有一課蒼天的大樹,圍著大樹的有一圈石階,供人們坐著乘涼的,正當間坐著一個看著道貌岸然的算命先生,帶著一副不太協調的圓墨鏡,身旁邊擺著一副破舊的拐杖。
這就是葉誠所說的那個算命瘸子吧。
先在附近逛一逛吧,聽葉誠的描述,村里的人應該很熱情,很好溝通,所以問道住址不難。
時方邁步走進,路過大樹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那個算命先生一直看著自己,會不會是自己的打扮和村里的風格太突兀了,所以格外引人注意。
轉身走進小巷子里,白墻黑瓦,儼然一副江南水鄉的景象。黝黑皮膚的老人,守著一把包漿的馬扎,也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巷頭巷尾時而竄出幾個嬉戲的孩童,他們舉著小風車,迎風奔跑;放學的學生,避其鋒芒,靠著墻邊走,埋著頭相互討論著今天課上講的難題。
這里沒有急促的腳步,永不停歇的電話,沒有霓虹的喧鬧,有的只是樹蔭下的一片寧靜。
時方沉浸在這樣的環境里有些入神,沒有注意到一個騎著自行車的中年女人,正拼命的沖他揮手,等時方反應過來時,躲閃不及,還是撞上了,時方揉著屁股,一面趕忙道歉,幫女人撿著從后座掉落下的蔬菜,“對不起,對不起,實在不好意思。”時方已經做好了被埋怨一頓的準備。
然而女人也帶著歉意的語氣讓他措手不及,“沒有沒有,怪我沒好好看路,謝謝你。”說著她接過時方手上的蔬菜,熟練的綁在后座上,然后一腳蹬上去,晃晃悠悠的騎出小巷。
時方感慨這里的人情味,像剛才那樣的情況放在城市,肯定會糾纏很久的,保不齊還會來一幫人圍觀,然后指指點點,真唏噓呀。
也是經過這一場小風波,時方恍然想起自己是帶著任務來的,差一點就陷進這樣美好的環境里出不來了。
眼下這個時間點正趕上挨家挨戶的飯點,穿梭在巷子里的煙火氣,折磨著他的味蕾,時方決定找個小餐館先把晚飯解決了。
尋著香味,時方終于來到一家飯館門口,門面不大,但生意卻異常的好,也許是因為附近沒有其他店鋪的緣故吧,里面的食客臉上的紅暈與城市里的紅光滿面決然不同,時方推門而入,服務生看見立刻迎了上來,把他安排在一張四人桌,那桌剛好有一個空位,時方略有些害羞的坐在椅子上,同桌的三個大哥倒是很熱情,一直張羅著,還告訴時方哪些菜是特色,后來聽他們聊天,才知道他們互相都不認識,時方感慨,太神奇了,互相不認識的人在一張桌子吃飯還能這么和諧。
不一會兒桌子上就擺好了菜,那味道像是魚鉤,釣起了時方的胃,他也顧不得吃相,大口的往嘴里倒著飯菜,旁邊的大哥看著也發出豪爽的笑容。
一頓風卷殘云后,時方像是剛戰斗完一樣,滿足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同桌的大哥剃著牙,像是在等他一樣,儼然也把他當成了飯友。
幾個大哥帶著他四處閑逛,還介紹著青山村的很多八卦,仿佛把他當作本地人一樣的。與他們分手后,時方有些困意的坐在地上,大理石冰涼的觸感也沒有讓他清醒,
飯暈的勁兒上來了,昏昏欲睡,這樣的人文環境,應該不會對睡在路邊的人有什么惡意吧,這樣的想法讓他的眼皮越來越沉。眼見著就要倒在地上,時方都做好了側臉摔破的心理準備了,一股拉力拽住了他,他趕忙睜眼,眼前一個中年女子拉住了自己,眼角的皺紋堆壘,臉上布滿了勞動的痕跡,訕訕地笑著。
“我看您快摔地上了。”一口獨特的北方口音,應該是外地來的吧。
“哦哦,謝謝謝謝。”時方漸漸緩過勁來,從地上爬起來。
“你是來旅游的?”
“對,聽說青山村風景如畫,而且還有煙火大會,所以特地來看看。”
“那太好了,正好過兩天就是煙火大會了,來的很巧。”
“是嘛,真幸運呀,您知道這附近有什么可以住宿的地方嘛?”
“有,不過距離有點遠,而且…”女人似乎有些難言之隱,“而且不太方便去那里,要是不嫌棄就住我家里吧。”
女人的盛情邀請,時方有點不好意思。“這不太合適吧,太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本來我家里偶爾也會接一些旅游來的客人,他們城里人說這是什么民宿,一種新的經營方式。”
“這樣啊,那打擾了,謝謝您收留。”時方開著玩笑,女人推著自行車,跟時方并排走著,穿過幾條小巷,來到一間小二層的平房,二樓是個小天臺,一樓正中央是一個小池塘,古色古香的建筑風格,樓梯旁還吊著一根麻繩。
“來,歡迎光臨青山村,房間在這里。”女人把時方領到一間小屋子里,清香撲鼻,小屋子的窗戶不時吹來涼爽的風。
中央靠墻的位置一張床,蚊帳涼席都有,靠墻角一張木桌,上面還有一個頗有年代感的拉線臺燈。
“咱這兒就是環境好,基礎設施可能差一些沒有空調,但放心晚上只要虛掩著點窗戶,也很涼快的。”
“太謝謝了,環境很好,我大概要住個幾天,您看這個房費是?”
“哦,住多久都行,一天150,您住完一起給也行,一天一給也行,衛生間在出門左轉的那個房間,每天可以給你準備早中晚飯,如果您不需要就打電話,喏,這是名片,如果有特別想吃的也可以告訴我。”女人熟練熱情的介紹著民宿,一雙粗糙的手遞上一張簡單的名片。林舒梅,后面是她的電話,沒有其他內容了。
“好的好的。”
“那您先休息一下,有什么需要喊我就好了。”
林舒梅帶上門,時方把包扔到一邊,直接躺在了床上,小風吹的很舒服。
差點忘了正事兒,得問問葉誠的家在哪里。
時方從床上爬起來,剛好在門口碰上了林舒梅。“林姐,和您打聽個事兒哈。”
“嗯,您說。”
“是這樣的,我這次來呢,是來看望一個朋友的,跟您打聽一下,他住哪里。”
“哦哦哦,行,但我認識的人不算太多,如果沒有幫上您還請見諒。”
“沒事兒,我這個朋友叫葉誠。”
話音剛落,林舒梅的神情突然落寞了下來,仿佛戳中了她什么心事,眼睛里竟有些水在打轉,時方有些錯愕,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怎么了。”
“阿誠,已經走了。”林舒梅的聲音顫抖著說出這幾個沉重的字眼,即便幾年來她從來不承認這一點,但今天被人提起,她不得不直面現實了。
“啊…”時方長嘆一聲,雖然他早知道這件事,但是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的反應,心里還是有些觸動的。
“他是我的兒子。”
好家伙,還真是無巧不成書,這就直接找到了葉誠的直系親屬了,任務算是有一個好的開頭了。
“阿姨,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件事,您節哀。”時方裝出悲傷的樣子,也想擠出幾滴眼淚但最后失敗了,他吸了吸鼻子,關切的看著她。
“沒事兒,已經過去幾年了,謝謝你還想著他。”林舒梅克制著激動的情緒,但還是有一滴眼淚從她泛紅的眼睛里逃了出來。
她趕忙擦了擦眼睛,又強顏歡笑地說:“謝謝你還想著我們家阿誠,你什么時候認識他的。”
她一定想聽很多關于自己兒子的故事,時方不知道該怎樣回復她,總不能和她說“前幾天剛認識的”的吧,事實也確實是這樣的。那樣詭異的場景說出去,他不敢想象林舒梅會是什么反應。
“啊,我小時候來過一次這里,認識了他,一直約定著再來一趟找他玩,唉,但這幾年都沒合適的機會,沒想到…”時方越說越落寞,這次的悲傷不是裝的了,而是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境況。
自己好像也在成長的路上弄丟了很多朋友,曾經他和發小也信誓旦旦的約定一定要保持聯系,長大后一起玩,但隨著他的搬家,以及時間的流逝,漸漸的就淡了聯系,大人們說是因為朋友是階段性的,起初他對這樣的說法嗤之以鼻,但最后還是用了這樣的理由安慰自己,對,朋友是階段性的,所以才淡了聯系。一次次的自我安慰,讓你放下了你們曾經一起打的游戲,一起追的劇,一起設計的只有對方才懂得密語。
但有些人就是這樣,這次分開以后,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了。人們對離別的感覺是隨著年齡增長而愈發強烈的,例如小學和初中對畢業沒心沒肺的,依舊嬉笑著和朋友們走在一起;高中大學漸漸能體會到更多的人情冷暖,對友誼也愈發重視,對這樣的情感更加深刻,所以高中大學的畢業都是刻骨銘心的;再往后的離別普遍伴隨著生命的離去,曾經看著自己長的人會漸漸離開自己,而自己又成了看著別人長大的人,那些別離渲染的很是凄涼,那些不舍都讓你害怕面對人最后的命運———孤獨。
“沒事兒,他在天之靈看到你來了,一定也很高興,什么時間不重要,來了最重要。”林舒梅反過來安慰著時方。
“阿姨,我會在這兒住一段時間,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您跟我,不要把我當客人,就當阿誠的朋友。”時方快速的情緒轉變,不僅嚇到了林舒梅,連他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哎喲,沒關系的,你能來阿姨就高興了,就當是自己家一樣,別客氣。”
一陣寒暄后,時方回到了安排的房間,思考著明天的行程。既然誤打誤撞的住了進來,索性問一問顧懷意現在對境況,畢竟他是葉誠最好的朋友,也是葉誠點名的“兇手”,找到他應該是第一步,還有就是胡雅婷,葉誠的暗戀對象,也是一個突破口,等一切調查清楚再決定要不要告訴林舒梅真相吧。
山間清澈的風,帶著泥土芬芳的氣息,讓時方的困意一下就上來了,眼皮越來越沉,陷入了夢鄉。
“時方,時方,時方。”
朦朧間,有個聲音一直在叫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