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江南被送進來的時候，若若看見過他的臉。

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就是個普通小年輕。

但現在，呈現在若若眼前的這張臉，變了。

韓江南睜著眼睛，但卻看不到黑色的瞳孔，占據整個眼眶的白眼球上面，紅血絲和詭異的黑線交纏，那黑線甚至蔓延到了他的臉上，勾畫出奇詭而復雜的花紋。韓江南太陽穴兩邊的青筋鼓了出來，看上去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一般。

但他卻是在笑著的。

若若沒法形容那種笑容，只覺得一陣寒氣瞬間就從心口蔓延到了全身，駭得她手腳冰涼，僵硬在原地連動都不敢動，像是有刀刃橫在她脖子上一樣，只要有一點動作就會被割喉。

若若的尖叫似乎驚動了韓江南，韓江南前行的腳步忽然停下了，側過頭像是在判斷若若的位置一般。

若若到底反應快，連忙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連呼吸都盡可能地放輕了。

這一招果然起到了效果，韓江南沒有直接朝她撲過來，而是在原地有些疑惑地轉著腦袋，想要再聽到若若的聲音。

過了不久，韓江南突然渾身一動，腦袋轉過來直勾勾地看向若若的方向。

他怎么發現了我？若若驚惶地想，大腦一片空白，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著。

是心跳！

若若突然明白了過來，可這個東西卻又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韓江南臉上的神色變幻了幾下，朝著自己緩慢地走近了一步。

“怎么回事？”

就在若若以為自己就要完蛋了的時候，也聽到了若若聲音的嚴大夫和她的幾位師兄一起出現在了韓江南的身后。

韓江南頓時又停住了，這次他沒有猶豫多久，得不到若若回答的嚴大夫一邊問著一邊朝前面走了過來。

韓江南喉嚨里發出一聲非人類般的嘶吼，猛地轉身朝著嚴大夫沖了過去。

若若這時候才有空叫出來一句，“小心！”

嚴大夫也被韓江南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但他畢竟是行醫一脈的傳人，這點臨危不亂的鎮定還是有的。

韓江南動作雖然快，但卻沒有任何章法，若若這時候才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勢十分怪異，像是一個剛學會走路的人一般，肢體并不協調，只能蹭著走廊的墻壁才能讓自己不摔倒，因此也多少拖慢了他一些速度。

嚴大夫輕松地躲過了韓江南的攻擊，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自己的針灸袋，卻沒有找到，才恍然剛剛在救治我的時候已經用到了銀針。

韓江南沒有抓到嚴大夫，但也沒有折返，徑自沖向了亂成一團的師兄們。

但韓江南畢竟只是一個人，幾個實習大夫費了好大勁，總算七手八腳地止住了韓江南，在看到他臉上表情的時候都嚇了一跳，這時候若若急急忙忙地跑回了手術室，將嚴大夫的針灸袋拿了出來，嚴大夫緊急在他腦袋上連扎了十多針，韓江南才漸漸平靜下來，臉上的黑線如潮水一般退回到眼眶里，韓江南兩眼一閉，身體軟軟地垂下來，重新陷入了昏迷。

這種意外的狀況，嚴大夫自然是要仔細地檢查一遍的，但奇怪的是，昏迷不醒的韓江南無論是用中醫望聞問切的手段還是西醫的科學檢查，都沒有顯出任何的身體異狀，似乎在走廊里那驚險的一幕是嚴大夫他們的集體幻覺一般。

當嚴大夫把事情的經過說給胡教授聽的時候，胡教授身子一晃，差點接受不了這個打擊。但好在韓江南在那次之后就再也沒有清醒過來的意思，以防萬一嚴大夫還是下令給他綁起來，免得他突然又發作了。

在我情況基本穩定，只需要等我清醒過來的這段時期，胡教授和嚴大夫每天都在研究韓江南身上到底出了什么事，要不是楊一霖現在不在，說不定都要請風水卜算一脈的人來做法看看了。

若若講完之后我心里一陣冰涼，韓江南的那個笑容若若形容不出來，她甚至摘下口罩給我模仿了幾次......更像是在做鬼臉，我也很給面子地笑了出來，但心情依然沉重。

那分明就是清河王的笑。

我沒有告訴若若，她和這件事沒有任何關系，本來就不應該受到這份驚嚇，但韓江南的表現讓我心頭無可避免地蒙上了一層陰影。

在地宮的最后，那個雙面怪物是從韓江南背后站起來的，這過程中韓江南接觸到了那個東西，會不會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可這是什么，中毒？還是詛咒？

韓江南的表現，分明像是被什么東西附身了一般。

我看著一旁安穩躺著的韓江南，簡直像看到了什么定時炸彈一般。

“還是不要看了，我現在特別害怕他。”若若起身拉上了簾子，“我每次進來的時候都繞著走，就怕他再給我來那么一出，那我可就連這個病房都不敢進了。”若若對著我抱怨道，“應該給你們換個位置，這樣我就不用經過他了。”

我很想安慰一下若若，但話一出口卻變成了，“那這樣不就沒人管韓江南了？”

若若唰地抬起頭，氣哼哼地看向我，“你當我是什么人了？”

啊？我實打實地愣了一下，摸不清女孩子的想法。

若若看上去像是我對她做了什么天大的錯事一樣，“我可是護士，白衣天使，怎么可能那么沒有責任心？他的點滴還都是我打的呢！”

我什么也沒說啊......我無奈地看著若若，覺得還是閉嘴比較好。

若若像是被我的話刺激到了一樣，又打開簾子走到韓江南的床邊，伸出手去給韓江南拔針，“讓你看看就知道了......啊！”

“怎么了？”

我被若若的尖叫聲嚇得一激靈，連忙撐起身子看過去。

若若臉色煞白，一手拿著剛拔出來的針頭，拼命地向后掙扎著。

而韓江南不知道什么時候睜開了眼睛，手死死地攥住了若若的手腕，瞬間勒出一片紅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