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送的幾具都是男尸，還沒送過女尸，況且我自己還是個童男子，正想搖頭，女人從懷里拿出來一疊紅票子，望著我說，“你看，這些費用夠么？”

只一眼我就估摸出那紅票子應該有四五千塊錢的樣子，瞬間有些心動了。

要知道我當水葬師就是為了掙錢娶真真，跟著金不換這么久了，啥都沒落著，讓我單獨出師，這些錢我肯定不會上交的。

女人擦拭了一下眼淚，說死去的是她的侄女，叫小玉，打小沒有父母，一直跟著她生活，后來和一個當地的男子好上了，動了真情，但那男人只是想玩玩她，過了一陣子就丟下她跑了，女孩一時想不開就割了手腕，發現的時候已經沒了氣息。

聽完了之后我點了點頭，送來水葬的，一般都是希望快點投胎，女孩年紀輕輕自殺，是該送她早點進入輪回。

送尸的流程我已經知道，金不換又提前準許了，想了一下，我問女人有沒有特殊的要求。

女人說沒有，只需要送到七里還魂崖就好。

七里還魂崖，那是水葬師送尸身入水的地方。

前前后后想了幾遍，覺得沒什么需要特別注意的地方，在女人不斷的懇求下，我“十分勉強”的點頭答應了。

女人千恩萬謝，將白車子推進了院子里，說四更天會在送葬臺那兒等我，然后就離開了。

一般送葬的流程，是先到事主家守夜，然后捆綁送尸，也有送到水葬師住處的，在別人家捆女孩的尸身是挺尷尬的，當她將木車子留下的時候，我也沒反對。

女人走后，我心里還是有些不安的，七里還魂崖那兒風浪挺急，我一個人又乘船又送葬，恐怕有點忙不過來，萬一船只被浪給打的失了方向，撞到山崖壁上沉沒也是有可能的！

我猶豫到天快黑了，聽得小院里又走進了一個人來，抬眼一看是鄰居阿布，他年齡要比我大些，住的地方離我們這不遠，偶爾會過來串門。

阿布見我發愣，看到了那個木車子之后馬上就明白了，問我是不是要幫人送葬。

問東問西了一會，忽然問我要不要幫忙。

他說水葬師都需要船童，說自己船撐的可好了，要他幫我的話，事主給的善資要一人一半。

阿布油嘴滑舌的，平時做一些江邊撐船的活計，對給人送葬這事也不忌諱。

我只同意二八分，他愛去不去。

會念咒的水葬師不好找，會搖船的人江邊多的是。

阿布說我比金不換還摳唆，裝作有點生氣，可過了一會他就說三更過后來找我。

阿布走后天色已經完全黑沉，我點燃了油燈，此時才敢將白布慢慢揭開。

木車子上躺著一個長發的女孩，穿一身綠色的裙子，面容慘白，在她的右手的手腕處，有一道獰紅的血痕，可能是為了遮擋這道血痕，系了一條紅繩在那里。

這個女孩看來二十歲左右的年紀，不想竟然走此絕路，真是不應該。

我學著金不換念了幾遍往生咒，開始除女孩身上的衣服。

除去衣服還原成胎兒的形狀，代表著重新輪回，此時我都有些后悔答應了那個女人，當女尸露出白花花的身體，該飽脹的地方也干癟了下去，我甚至有一種羞愧感。

想著這次的錢不需要被金不換壓榨，我咬牙忍了。

用辰砂將頭頂心、雙手心、雙腳心封了，這樣在送葬之前，魂魄就不會游離，但是用羊絨線將她還原成胎兒形狀的時候，我是又尷尬又費力，也不知道那個女人怎么想的，非要找上我這個沒有經驗的準水葬師。

累的氣喘吁吁，羞的臉色緋紅，總算將這些弄完了，將尸身弄上水葬船，剛好遇到阿布過來，讓他點亮引魂燈，劃著到了送葬臺。

遠遠就看見水葬臺那亮著燈火，昨天來找我的女人果然已經等在這里，手里提著一個竹籃，按照水葬的傳統，親人要在水葬臺給死者告別，我也趁機點燃了禱告江神的香火。

香火燃盡，女人哭聲止息，我接過了竹籃，示意阿布可以搖船離開了。

引魂燈照出一處光亮，船行無聲，還沒走多久，就聽到阿布一邊搖船一邊抱怨，說金不換本來想收他為徒的，但后來只讓他當了幾次船童就不讓他干了，也不曉得什么原因。

我沒搭理他，因為我也不明白金不換的做法，明明有人可以繼承衣缽，偏偏纏著我不放？

兩岸沉寂，夜空中只有寥落的幾顆星星，江水看著又深又黑，我有點怕了，馬上止住了阿布胡說八道的抱怨，讓他好好搖船。

金不換給我說過，水葬臺到七里還魂崖剛好七里，代表著人的頭七，夜間行船更要少說話，以免驚動江里的亡魂。

阿布馬上不耐煩地道，“那都是騙人的，江里的魂魄不都投胎去了么，那還有什么亡魂！”

就在阿布說話的時候，我忽然看到船的側下方水中，有一群模模糊糊的白色影子，像游魚一樣跟著我們，連忙顫著手拍了拍阿布的背。

阿布眼睛都瞪大了，不敢再說一句話，小心又快速的劃船，幸好那幾個白色的影子跟了一會就散了。

又劃了一陣，終于到了投尸的七里崖，據說這一帶是江中最深的水域，就是白天來看，水色都呈現微微的黝黑色，我將白布掀開一角，尋到女尸纖細的右腳，用黑繩將其綁在了一塊隨船帶的長條石上。

尸體綁上石頭，是水葬的規矩，這樣能保證尸身只沉入這里的江底，而不會飄到別處去。

綁好了石頭之后，我趕緊將竹籃里的糍粑和酥油倒在了女尸身上，這樣游魚更容易啃食她的尸身，帶走她的魂魄。

一切就緒，選定了一片水域，學金不換禱告了幾聲，我喊阿布和我一起抱起女尸，這貨笑了笑，身子往后撤。

這貨說百無禁忌，實際上只得對他有利的事百無忌禁，我只得自己去抱，然后輕輕地拋入了江中。

“噗通”一聲暗響，女尸在水面停留了片刻，被石頭拖著快速的往下沉，就在我以為她很快墜入江底的時候，到胸口那忽然就懸停住了，直立在了水中，白慘慘的面目對著我和阿布，隨著水波微微晃動，眼睛好像隨時會睜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