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邊還在感覺一瞬間穿越到了電影里面。這個時候，突然聽見從樓下傳來了一陣熱烈的喝彩聲，似乎有人出了個不得了的價錢，拿下了桌子上的那件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瓷花器。

下面兩層熱鬧的緊，老舅卻也沒多大的反應，看來是見慣這場面了。

我細心觀察了下，發現這一層的人幾乎都是這副鬼樣子，看來都是些不顯山不露水的人物，底下都鬧翻天了，一個二個還面色如常平淡的要死，就在那里喝茶聊天吹垮垮，連瞄都不帶瞄上一眼的。

也就是我這個古董見習生，像個鄉巴佬進城一樣，在這里左盯右望。

接著下面又連著拍賣了好幾件東西，什么元朝配螭苿明玉、明代黃釉彩鳳飛雀杯、十三枚南海錫金古錢幣、等等等等…連名字都繞口的很。

一開始我還興致盎然，到后來也開始有點倦了，一下子看見這么多眼花繚亂的好東西，我反而腦子和眼睛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老舅一直癱在椅子上，時不時的給我指點一下某某東西的來歷，故事。

最后看我有點不耐煩了，就安撫我說別著急，指著這一層的其他幾個人，輕聲說，你看，這幾個大佬都沒出手，這好東西還在后頭呢。

我一瞧也是，前面的東西無論怎么說放到市面上去，那也算得上數一數二的老物件了，但他們卻感覺沒多少興趣一般，不是眼光太高，就是都卯著勁要在后面使呢。

我轉念一想，他不是也一直都沒見有動靜嗎？

于是就湊過去問他，是不是也沖著這后面的東西來的？到底是個什么東西，這么神秘的嗎，給外甥我透露透露撒。

老舅看了我一眼，問:“你真想知道啊？”

我連忙點頭。

老舅說:“那就把你的性子給我放耐心點，坐端正了好好等著，做我們這行，一定要沉得住氣，切記浮躁它可是個魔鬼啊，小伙子。”

我冷不丁被老舅給擺了一道，倒對他說的話也聽進去了些，剛把身子扭回椅子上，只聽見這時下面一聲鑼響，鬧雜聲突然停了。

我望過去，臺子上那倆伙計對所有人都拱了拱手，說道:“各位爺，接下來這件棺寶子（好東西），可不比前面那幾件，這可是咱沈老板親自從太原那地頭帶回來的，為了取這東西，這其中的經歷那叫一個波瀾曲折，沒個三個兩夜可講不清楚，大家伙可瞧仔細了…”

話畢，只見那人拍了拍手，馬上就有人抱了個蓋著紅布的黑楠盤子上來，老舅一見到那東西立馬就坐直了身子，看他積極的樣子，想來這應該就是今天這場盤子里頭，最厲害的一件寶貝了。

我興趣一下子就被勾起來了，一時間，在場的所有人都緊緊盯著桌子上那張紅布。

臺上那伙計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笑了笑，也不廢話，很爽快的直接就將那層紅布給掀了，露出來里面一塊非常非常殘舊的薄鐵片。

我見了東西，一下就愣了，就這？這東西也能叫寶貝？

我又仔細看了看，木盤里那東西，簡直就像塊工地上用完后丟棄的廢鐵一般，而且還銹得特別的嚴重，就這破玩意兒，我們街尾收廢品的老太太都不得要。

我皺眉，轉過臉想問問老舅，卻瞧見他正死死的盯著盤子里那張薄片鐵，活像個七天沒吃飯的餓死鬼見到燒雞一般，那兩只眼睛都在放光。

怎么，是我看走眼了？這東西難道其實是從外星人的大飛碟上扣下來的？！

一時間我是二丈和尚還摸不著頭腦，想著莫非這破玩意還另有玄機不成？還想著請教請教一下老舅。

這個時候，只聽見從下邊傳來了一聲清脆鈴響，我望過去，拍賣已經正式開始了。

這一次那伙計喊出來的底價可不低，院子下邊兩層樓里面已經安靜了許多，估計能出得上這個價錢的人也少，聽不見有什么大的吵雜聲了。只有時不時的，這一層樓里的大佬們的加價聲。

這等于就是在默認，這一輪的競賣，只能是這一層里大佬們的游戲了。

價格越拍便越往上漲，一開始都還是幾萬塊幾萬塊平穩的疊加，直到最后，我們對面那隔間里的人，突然一出手就是直接加到了五十個，這下子可把眾人都給唬住了。

我轉頭看向老舅，他從剛才就一直都沒跟著喊，從他的反應來看，老舅對這東西肯定是勢在必得的，估計也是想等到最后，給它來個大加價直接拿下。

沒想到的是，那包間里的人居然也抱著這個想法，而且比他出手還快。

老舅雖是個不肯吃癟的人，但也得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荷包份量夠不夠的上稱才行。

這地方畢竟是黑市，萬一沖動出了個自己承受不起的價錢，可沒辦法分期付款，搞不好是要被切手斷腳的。

這時臺子上那個伙計已經開始倒喊了，再不加價，這玩意兒可就是別家的了。

那東西我怎么看，也瞧不出到底是個什么路子，但我雖然看不明白，聽著那倒數聲，也暗自開始為老舅著急了起來，我看著他，老舅卻一直沉著臉，盯著那包間，也不知道在想啥。

最終在那伙計喊倒數最后一聲時，老舅終于把目光移了回來，然后示意了下阿坤，阿坤馬上轉身沖樓下喊了個價，頓時場上一片驚呼，我坐旁邊都愣住了。

沒想到老舅這么狠，直接又是疊加了五十個！

還沒等場上驚呼聲停下來，只見對面那包間里走出來一個平頭年輕人，看了看我們這邊，對下面喊了一聲，這次更猛，一百個！

我額頭冷汗都流下來了。這下子這一層再沒人敢出來說話了，突然整個院子里，就成了我們和對面那邊包間的專場，所有人都盯著這兩邊看熱鬧。

他娘的，沒想到才第一次跟老舅來這地頭就玩得這么刺激。

雙方對峙不下，老舅眉頭越皺越深，也開始罵了起來，但還是不肯讓步，直到最后阿坤干脆就在那邊站著直接喊了，只要對方一出價，馬上就疊加上去。

感覺場面愈演愈烈，都快要控制不住了，就連臺上那伙計都偷偷擦了把汗。

倒是對面的那個小平頭，神情一直都特別輕松，給人感覺他不是在砸錢，而是在玩過家家。

這種人不是腦子太殘就是腰桿太硬，根本就沒把這場拍賣當回事，反正只要最后把東西拿到手就行了，其它的都不在乎。

現在場上價格已經加到一個天文數字了，老舅還沒發話，阿坤也不敢繼續往下喊了。我看向老舅，感覺手腳都有些微微顫抖，生怕他繼續疊加下去。

終于，老舅還是放棄了。他揮了揮手，讓阿坤退了下來，那邊小平頭看我們沒動靜了，似是嘲諷的咧嘴一笑，鉆了回去。

接著我就看見那東西讓人端著，給送進了對面那包間里。

老舅一直盯著那邊，感覺心情有些低落，我并不知道他到底為什么那么執著于那東西，但看他的那副樣子也不好受，就想安慰安慰他。

還沒開口，就聽見從屏風后面突然傳來了個聲音。

“承讓了，徐老板…”

我轉過臉去，看見是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家，讓人給摻扶著，拄著拐扙正顫顫巍巍的走進來。我心中一跳，這老人后邊還跟著好幾個人，其中一個，正是剛才那個囂張的小平頭。

老舅倒是沒什么意外的臉色，也沖那老人拱了拱手，站起來，笑著說:“原來是德爺啊，不敢當不敢當，整個西南誰不知道，德爺看上的東西，必是一定要拿到手的，倒是晚輩我不懂事了，一沖動把價抬高了十幾倍，讓德爺花那么大價錢，買了塊破銅爛鐵…”

老舅這話中帶刺，對面的都是人精，那小平頭聞言一瞪眼，立馬就想發作，只聽這時那老頭突然咳嗽了一聲，小平頭看了看那老頭，這才強忍著把怒氣給收斂了下去。

“呵呵，徐老板說笑了，看你對這東西也是頗為執著，我糟老頭子雖然老眼昏花了，卻也知道這東西不能只是塊破鐵那么簡單…”

他倆交談得看似融洽，但暗中總有股針鋒相對的感覺，我小白一個，站在一旁聽得云里霧里的，完全不知道這場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這時，只聽見老舅突然說道:“德爺，明人不說暗話，您到底來我干嘛來了，總不能是突然想起來跟我寒磣寒磣了吧？咱倆似乎…還沒到那個交情…”

那老頭一屁股坐下，看著他，一笑，說“徐老板快人快語，那我這老頭子也就不多嘴了…”

說著頓了一頓，示意身后那小平頭把東西放在了桌子上，那小平頭沒辦法，就把那東西往桌子上一甩。

我好奇伸脖子瞧了一眼，頓時一驚，這東西不是別的，正是那坨子破銅爛鐵片。

老舅顯然也給震了一下，一時間也被他們這番舉動給搞得不知所謂，正當我們還沒想明白這老頭到底是要干嘛時。

只看見這老頭直勾勾盯著老舅，又說:“徐老板，我知道你對這個東西頗有研究，沒有你，我們估計也無法破解這上面的謎底，所以這件東西現在老頭子我就送給你。不過，我是個生意人，可不能白送，我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老舅皺眉。

“就是這東西上面的內容，你必須得跟我們共享。”

還沒等老舅再回答，只聽見老頭擺了擺手，說道:“不用急著回答，我給你時間，我知道你肯定是了解到了什么，所以才肯冒這么大風險跟我們搶，但說句實話徐老板，就算你拿到了這東西，憑你自個，可有這個實力將它吞下嗎？”

話落，他也不等老舅再說什么，伸手招呼人將他扶起來，直接就下樓走了。

我看著他們一群人的背影，這個突然出現的老頭，身上的氣場很是不一般，他給我的感覺特別的奇怪，按道理說都老成副模樣了，人應該到了一個淡泊生死，知命認命的境界才對。

但這老頭的眼神里，卻始終透著股濃烈的戾氣，讓人望而生畏，怕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