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芝有一句沒一句地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這件事是沖著第一樓來的，還是藍姑娘來的。”

“說來，這藍姑娘也是可憐得緊，沒來由的被打了一頓。”

“瞧瞧呦，她那一身傷，我都覺著疼。”

“蕭寧姐，你要是再不吃，那碗粥可就涼了。”

蕭寧眼前忽然一亮。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啪嗒”一聲，蕭寧倏地擱下了手中的筷子，瞪著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彩芝。

彩芝被她看得直發毛，抬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蕭寧姐，你這是怎地了？”

蕭寧倏地一把握住了彩芝的手，驚得彩芝一慌，她眨了眨杏花眼，疑惑地望著蕭寧顫顫巍巍地問道：“蕭寧姐，你還、你還好吧？”

她唇角微揚，倏然淺笑，動作飛快的在彩芝的鼻尖上掛了一下：“還是你的話提醒了我。要不然，我還想不清楚這其中的關竅。”

“啊？！”彩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抬手指著自個兒的鼻子，目瞪口呆地望著蕭寧：“我、我方才說了什么？！”

“粥快涼了。”

蕭寧打了個趣兒，卻瞧著彩芝一臉的狐疑，眨了眨綴著長長睫毛的眼睛，瞅了瞅她，又瞅了瞅那碗粥，眼睛里頭累滿了小星星，心中暗道：“高人就是高人，說得啥，我一句沒聽懂。”

蕭寧也不吃了，撩起了裙子直奔后院，推開了房門時，瞧見了藍凝已經醒轉了過來，只是，原本那張漂亮的小臉蛋，這會子瞧起來，怎用一個“慘”形容了得。

藍凝瞧見了門口的蕭寧，倏地蹙了一下眉，但卻牽扯了腫等了一條線的眼睛，疼得直咧嘴。

許是因為前事，這會子瞧見了蕭寧，眼里堆滿了憤恨，她強撐著身子，向后挪了挪，躲進了炕里頭，背對著蕭寧。

她走進了門子，坐在了炕沿邊上，輕輕地拍了拍藍凝的肩：“身子上還疼嗎？”

藍凝沒有回答蕭寧，身子卻有些微微抖動。

蕭寧知道，她哭了，但她卻不知道，藍凝是因為滿身的傷痛而哭，還是為了她的師父。

見藍凝不言語，蕭寧也不著急說下去，她倒了一杯水，又放了些野蜂蜜，晃了晃杯盞，擱在了藍凝的身邊。

“有啥怨氣，也別跟自個兒過不去。”

她的話，如同一記悶雷，轟得藍凝外焦里嫩。

藍凝倏然轉頭，一雙滿是怨毒的眸子，像極了吐著信子的毒蛇。

她下意識緊了緊拳頭，一雙眸子由看變成了瞪，怨恨的情緒絲毫不減，她把這一切的過錯都轉嫁到了蕭寧的身上。

若非是她，師父怎會名聲掃地。

若非是她，第一樓怎會落入她手。

若非是她，自個兒又怎會被毆打至此。

蕭寧還不知道，藍凝在心里頭連用了三個排比句，來表達對她的憎恨，她笑了笑，說道：“若是身子有啥不痛快的，盡管吩咐彩芝……”

“夠了！”

藍凝強忍著嘴角的疼痛，忽地怒吼了一嗓子。

這一聲，著實將蕭寧嚇了一跳，若非自個兒定力好，非得一*坐在地上不可。

她蹙著眉頭，饒是費解地看著藍凝，難免有些猜忌：莫不是彩芝那粗心大意的熬錯了藥吧？

藍凝轉過了身子，抬手指向了房門口，怒聲咆哮道：“你給我出去，我不需要你假好心。”

聞言，蕭寧徹底傻了眼，這丫頭該不會是有毛病吧？

對，她就是有毛病！

又不是她派人給她打成了豬頭，也不是她殺了張一廚，有啥怨氣也別對著她撒啊！

況且，若不是她，只怕他們爺倆兒這會子還流落街頭呢。

蕭寧沒來由得有點想笑，這活脫脫的上演了一出農夫與蛇，東郭先生與狼，貓和老鼠，狗和呂洞賓……

她有一堆的典故，來形容這會子的遭遇。

可她沒有那個心情來和藍凝爭辯，猛地一把將她拉扯到自己個兒的面前，陰沉著一張臉，冷聲冷氣地說道：“你要是耍小姐脾氣，也別跑到我這里來，你以為，全天下都是你爹娘，誰都得寵著你慣著你。”

藍凝被蕭寧的這一句話噎得直打嗝，奈何，滿身的傷痛，叫她說話都費勁。

蕭寧瞥了她一眼，冷笑出聲：“若不是因為藍大叔……”她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藍一刀跪求：“若不是你爹，我才懶得管你。”

“啪！”

也不知道藍凝哪來得力氣，猛地將杯盞擲出了門，白瓷碎片濺了一地：“我不用你可憐我！”

她猛地喘了幾口氣，顫顫巍巍地爬下了炕，踉蹌著就要往門口走。

蕭寧無奈地撇了撇嘴，給了藍凝一個大大的白眼，只伸出了一根手指，輕輕地戳在了她的背上，瞬間，她如同風中凋零的花兒似的，一下子栽倒了下來。

“逞什么能。”蕭寧沒好氣地道：“若有能耐，就和那些打你的人爭斗，跟我這置什么氣。”

她倏地轉頭，朝著門口愣神的彩芝和藍一刀喚道：“別愣著了，把她扶上炕。”

藍一刀呆愣愣地瞧著，還是彩芝先反應了過來，快步沖進了房門，扶起了藍凝，安置在炕上。

蕭寧釋然落座，不似方才進門子時的好言好語，陰沉著一張臉，像是誰欠了她銀子似的。

“告訴我，你可認識那些打你的人嗎？”

藍凝別過了頭去，就是不肯說話。

面對這樣的人，蕭寧著實無言以對，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了藍一刀，沉聲道：“藍大叔，你可生了一個好閨女，真是一塊定好的滾刀肉。”

藍一刀訕訕的，也不知應該說啥，只杵在哪，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

蕭寧抬手扶額，好生無語：“算了，既然你不想給你師父報仇那就算了，姑奶奶還懶得管了。”

說罷，蕭寧起身，奪門而出。

“你等一下！”

蕭寧倏然駐足，轉頭瞥了一眼藍凝，冷聲問道：“你想清楚了？”

藍凝臉色蒼白似紙，唇角微微顫抖，眼淚滴溜溜的在眼眶之中打轉，她用力地咬住了下唇，良久良久，她像是鼓足了勇氣似的，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蕭寧折返而回，釋釋然地坐下了炕沿上，似是無心地瞥了她一眼，緩緩啟唇，聲音清冷而疏淡地問道：“帶頭來砸酒樓的男子，我是識得的。”

她微微頓首，用目光鼓勵藍凝繼續說下去。

藍凝深吸了一口氣，許是身子疼得緊，她的臉色變得愈發有些蒼白。

她下意識地攥緊了蓋在腿上的被子，輕輕眨了一下眼，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了下來，蕭寧不動聲色，抽出了水袖中的帕子，遞給了藍凝。

藍凝接過了帕子，輕輕地擦拭了一下臉頰，她緩抬眼眸，婆娑的淚眼，目光空洞地望著蕭寧。

過了好一會兒，藍凝才長呼出了一口氣，悠悠道：“他、他、他是牡丹閣的少東家。”

牡丹閣？！

這還是蕭寧*聽見這個名字。

她盯著藍凝的眼睛，言語輕柔了些許：“這牡丹閣是什么地方？”

藍凝眉心微蹙，眼神中略帶譏諷地瞥了蕭寧一眼，那意思像是在說：“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蕭寧還不知道，自己被藍凝狠狠的鄙視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