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家，看著病床上瘦弱的母親，和愁白頭的父親倪征心如刀絞。

他有些后悔了。

倘若他像其他同學那樣本科畢業就乖乖去上班，現在一定能存下錢給母親治病。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無助。

“媽，對不起！”

母親輕輕地伸出手拍了拍倪征的肩膀，“小征，別哭了，媽沒事兒。媽知道多念書有文化是好事。你爸你媽這一個輩子沒讀過書，所以這一輩子也沒有什么大成就，唯一欣慰的就是培養出了你！媽高興！”

一旁的父親只是唉聲嘆氣，一句話都不說。

“四號床家屬，錢準備好了嗎？”

聽到護士催款，父親急忙站起來，“護士小姐，我們真的是沒辦法了，我們正在籌錢，馬上就能交上了。你行行好，先把藥給我們用上吧！”

倪征看著一輩子老實但倔強的父親因為錢卑微成這樣，心里一陣說不出的難受。

“我已經盡力了。可你們的錢款實在太多了，今天的藥還能用。但明天……你們還是盡快把錢叫上吧！”

父親點點頭，聽到今天還能夠用藥，高興的表情在臉上轉瞬即逝，甚至都沒有停留。

今天的藥解決了，但明天呢？

“爸你放心，我已經帶錢回來了，我這就去交錢！”

說著，倪征掏出銀行卡下了樓。

排隊繳費，輪到他的時候，倪征將卡遞給窗口。

“四號床繳費！”

“總共欠款是十一萬九千六百三十五塊六毛！”

什么！

剛剛倪征還覺得有了這九萬塊錢至少能抵擋住一陣，沒成想居然這樣就……

“我……能不能先交九萬，我卡里只有這么多錢了。剩下的錢我馬上交！”

刷卡，輸密碼。

九萬塊錢還進去，似乎半點作用都不起。

明天該停藥還是會停藥。

倪征一個人在走廊里徘徊好久，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父母。

但總歸還是要面對。

推開門，一陣爽朗的笑聲打破了病房連日來的陰沉。

“倪征，快進來啊。你單位同事來看媽媽了。你看看這東西……”

倪征看著病房里堆積的保健品，還有端正地擺在病床上的一個鼓鼓的信封有些懵。

見到周斌，那人便站起身，“阿姨，我不打擾您休息了。您好好養病，我就先走了，有機會再來看你！”

父母都激動地讓倪征出去送送。

倪征愣愣地跟著那人走到醫院的走廊。

“你到底是誰？想干什么？”

那人笑了笑，“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X集團的人。我們林總很欣賞您的才能，得知伯母生病特地讓我來探望一下。”

倪征盡管老實，但并不是傻子。

無利不起早這句話還是明白的。

“欣賞我？送錢送物？說吧想讓我干什么？”

對方冷哼一聲，隨即笑了笑，“跟您這樣的聰明人聊天果然好，不用費什么口舌就能達到目的！我們老板想讓你做的事情很簡單，只要你……算了，這是我的名片，等你有膽子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再給我打電話吧。我們老板還承諾事成之后給你在X集團里安排一個工作，還會給你一份足以維持你母親住院費的年薪！你好好考慮一下！”

說完，那人便離開了。

倪征看著手里的名片嫌棄地鄙視一眼，但嫌棄終歸只是嫌棄，倪征還是忍著惡心揣進了衣兜。

或許這就是現實！

為了不讓父母擔心，倪征在門外緩了好辦半天，整理好情緒推門走進了病房。

病房里的父母興奮地看著倪征。

“想不到我兒子真的有出息了，居然找到這么好的工作！”

倪征勉強地笑了笑。

看著床上的裝著錢的信封，倪征知道，這筆錢是用來買他道德底線的錢。

“我……”

倪征想說什么，卻如鯁在喉。

“四號床，剛收到繳費處的通知，你們還欠兩萬多的費用，再湊一下吧，不然明天……”

父母的臉上剛有了點笑容，就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打斷。

“知道了，謝謝你！”

倪征看著信封，一遍遍地在內心掙扎，最終還是沒抵過心中對父母的愧疚，一把抓起信封，頭也不回地向繳費處走去。

五萬塊錢交上去，不僅還清了所有的欠款，倪征母親的賬戶上第一次有余額。

有了這筆錢，至少五天的醫藥費有了著落。

回到病房，倪征沉默了。

他覺得自己做了不可原諒的壞事，沒有臉面對父母。

“媽，你好好養病。這幾天我公司有些事情要處理一下，我必須回去一趟。等我處理完了就馬上回來照顧你！”

母親虛弱地點點頭，“去吧去吧，工作要緊。你找了這么好的工作，老板又這么器重你，好好干，踏實點！”

帶著母親的囑托，倪征走出了病房。

“踏實點！”

倪征冷哼一聲。

我倪征何曾不想踏實，何曾不想腳踏實地的靠著自己的努力讓自己闖出一番天地。

但現實就是這樣，他也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輕輕地，倪征轉身看著病房的門。

呢喃了一句，“媽，對不起，我可能讓您失望了！但我沒有選擇！”

再轉身的時候，倪征的眼中已經沒有了剛剛的愧疚、軟弱和猶豫，更多的是凌厲以及堅定。

走出醫院，倪征找了個稍微安靜的地方按照名片上的電話打了過去。

“我是倪征！”

……

十幾分鐘的通話過后，倪征踏上了返回伯山村的列車。

山村還是那樣質樸，周斌和羅靈他們仍舊是那樣忙碌，似乎之后倪征的心境不像從前。

簡單的寒暄之后，陳曉帶著倪征進入了實驗室。

后天就是檢查的日子，他們必須在這之前做好一切的準備工作，再三檢查，確保實驗不會出現任何的紕漏。

看著忙碌的陳曉，倪征有些愣神。

他真的要這么做嗎，這個人可是將自己所學毫無保留地都教給了自己。

倪征的心在痛苦地掙扎。

但轉念一想，母親的醫藥費最多維持五天，五天的時間周斌他們根本不可能將實驗成果換成錢。

甚至還有可能實驗失敗。

他不能賭，他也輸不起。

下定決心之后，倪征向著陳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