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就這樣一個在門里一個在門外，隔著門板背靠著背。

不說話，也沒人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從里面被打開。

“喝點兒？”

周斌看著陳醫生，“喝點兒！”

陳醫生的臉上擠出一抹勉強的微笑，伸出手說了句，“我叫陳曉！”

“周斌！”

沒有多余的話，周斌跟在陳醫生的身后走進了屋。

“我有菜，你有酒嗎？”

陳曉指著藥柜最邊上的一列，“全是酒，但都是高度的，能行嗎？”

周斌為難地笑了笑，“舍命陪君子！”

推杯換盞間，兩人越聊越對脾氣。

氣氛眼見著熱鬧起來。

周斌小心翼翼地打開了話題。

“聽說你已經在這呆了十年了，為什么突然想起要走了？”

聽到這個話題，陳曉臉上的笑容不自覺地僵硬起來。

輕輕地放下酒杯，指著門口的一地碎玻璃。

“十年了，也該結束了！”

“結束？那是什么意思？”

陳曉冷哼一聲，端起酒杯將杯子里剩下的白酒一飲而盡。

“當初我信心滿滿的來到這個地方，我發誓要用三年的時間做成我想做的事情。誰知道這個時間一再地讓我延后，我不斷的告訴自己我能成功，我能成功。但還是一次次的失敗。還記得你上午打碎的那瓶墨綠色的液體嗎？那個就是我的研究成果，只差最后一步還原。但是碎了！”

陳曉的臉上滿是苦笑。

酒意上頭的他不斷地在嘴里念叨著，“碎了！碎了……碎了！”

盡管周斌對陳曉的專業一竅不通，但自己辛辛苦苦的成果在即將成功的時候被人攔腰斬斷，那種心情就跟當初自己辛辛苦苦做出的策劃案被羅靈一口否認的心情是一樣的！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你的成果！我想彌補你，給我個機會！”

陳曉笑了，“不用對不起，可能我還要感謝你呢！你知道嗎，那是我給自己定下的最后一次實驗！實驗開始之前我就告訴自己，這是最后一次，倘若我再失敗，就老老實實回城里找一份正正當當的工作，結婚生子，再不碰這些東西！”

“但是它碎了！它碎了你知道嗎？或許這就是在提醒我，我不可能成功，我一早就應該放棄！它連最后努力一下的機會都不想給我！”

陳曉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下。

周斌愣了，瘦瘦弱弱的陳曉居然酒量這么好。一杯杯的高度白酒喝下去還只是淺醉。

或許多少次實驗失敗的夜晚他都是這么度過的吧！

同樣是失敗，周斌的失敗與陳曉不同。

陳曉只要再努力一次或許就會成功。

“兄弟，聽我一句，再試一次，倘若再失敗了，妥協還來得及！”

周斌不想眼睜睜看著陳曉堅持十年的事業就這么被放棄。

陳曉擺擺手，“不試了！不怕你笑話，這次實驗我把自己的手表都賣了，沒有錢再試了。試不試結果都一樣，還給自己找別扭干嘛！”

酒喝到現在，話聊到現在。

周斌才真正理解為什么他打碎那瓶試劑的時候陳曉的反應會那么的大。

那一刻，在陳曉的眼里他就是一根稻草，壓垮驢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這樣的結局周斌接受不了。

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輕易否定和踐踏別人夢想的人，盡管這次是無意的，但怎么說還是他打碎了陳曉的夢。

不管是惺惺相惜還是彌補自己的錯，他都想讓陳曉再來一次！

通過這幾個多小時的接觸，周斌已經大概了解了陳曉的為人。

盤算了一圈之后，計上心來。

“你是個懦夫！”

周斌喝了口酒之后，沖著陳曉淡定了說了一句。

“你說誰？”

陳曉憤恨地看著周斌。

“我，說你是個懦夫！”

“你混蛋！老子不是懦夫。老子為這個實驗堅守十年，老子不可能是懦夫！”

周斌笑了，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如果你不是懦夫，為什么不把最后一次的實驗做完？這不就是懦夫的半途而廢嗎？”

周斌輕蔑的口氣瞬間激怒了陳曉。

只見他舉起酒杯，將整杯的高度白酒猝不及防地潑到了周斌的臉上。

周斌閉上眼睛，任由白酒順著臉頰滴落。

“敢潑酒就能證明你不是懦夫了嗎？想讓人瞧得起你就證明你的實力和你的勇氣給我看！”

陳曉冷哼一聲，“證明給你看？用這一地的碎玻璃？別逗了，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雖然陳曉的語氣有些陰沉沉的，但周斌能聽出來，里面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不甘心摻雜在里面。

“如果我幫你呢？”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陳曉的表情突然凝固，連帶著整個屋子里的氣氛也凝固了。

周斌玩味的眼神緊緊盯著陳曉，“如果我幫你把這些東西弄回來呢？你還有沒有勇氣再試試？”

陳曉擺擺手，提起自己的酒杯停在半空，“等你弄回來再說吧！”

說完，又是半杯酒下肚。

“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

周斌一臉認真地看著陳曉。

“你相信我？”

周斌點點頭。

陳曉沉默了一會兒，隨手在身后的藥柜上抽出一張牛皮紙，寫下了滿滿一大篇的東西。

“給你！”

周斌接過來一看，東西確實不少，但基本上都是一些器械，除了幾個他沒聽過的東西之外，好像就沒什么特別的了。

“干杯！”

周斌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手里拎著牛皮紙便起身準備離開。

剛走兩步，他還是不放心，轉身看著陳曉說道，“懦夫，答應了我就不要再輕易退縮。這東西準備起來可能需要幾天的時間。當然，你要是愿意承認你自己是個懦夫的話，這幾天隨時可以離開！”

說完，周斌便離開了陳曉家。

周斌走后，陳曉沉默了良久。

隨即冷笑一聲。

一個認識不到十個小時的陌生人，怎么可能為了幾句酒后胡話花那么多錢給他再做一次實驗呢！

從陳曉家出來已經是半夜了，星空跟之前在伯山村的時候一樣靈動美麗。

借著酒意，周斌望著星空，輕輕地說了句，“羅靈，對不起，我才是個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