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愣神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凌厲指責的口吻鉆進周斌的耳朵。

“周斌，你給我出來！”

“啊？”

周斌緩過神，急急忙忙地走出屋子。

母親正叉著腰站在院子里兇神惡煞地看著周斌。

“媽，您這是怎么了？誰惹著您了嗎？”

周斌小心翼翼地問母親。

“好你個小兔崽子，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沒數嗎？”

見周斌走了過來，母親一把擰住周斌的耳朵將他拎進了屋。

“媽媽媽，疼！疼疼疼……”

周斌咧著嘴，不斷地嘶喊。

“疼，疼你才有記性！在外面呆了這么多年，賺了兩個臭錢把你都美上天了。你還知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

面對母親劈頭蓋臉的一通指責，周斌不敢反抗，但即便是法院審判也要總要知道自己犯的是什么事兒吧！

“媽！您先消消氣，您能不能告訴我您到底是因為什么生氣。你就算是罵我也得讓我知道自己錯在哪了吧！”

母親坐在床邊仍舊叉著腰，“你今天去陳醫生那的時候做沒做什么事？”

周斌慌了……

“去……去了是去了，但我可什么都沒說沒什么也沒做！”

周斌畏畏縮縮的神情里求生欲滿滿。

“那陳醫生的東西是誰打碎的？是誰給了人家五百塊錢要賠償人家的‘破玩意兒’！”

周斌明白了，這一切大概率是李輝告訴母親的。

腦子里一下蹦出“交友不慎”這四個字。

“媽你聽我說，我發誓我當時真的不知道那個陳醫生那么厲害，我就以為他是騙子呢，我要是知道他……”

母親沖著周斌擺擺手，“我告訴你周斌，現在全村的人都知道陳醫生要走了。全村的人都認為是你把陳醫生氣走的。你要是不把這件事給我擺平了，那你娘我可就沒臉再在這個村兒待下去了！”

“什么？”

母親的神情、語氣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周斌心里暗想，“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陳醫生要走人，都不是他能做主的事兒啊。都怪自己倒霉，趕上這么個當口攤上這么一件事兒！”

“你還杵在這干什么，還不趕緊去給人家賠禮道歉去！”

說話間，母親手邊的掃把已經隔空掄到了自己的身上。

“哦哦哦，知道了，我現在就去！”

周斌轉身還沒走出兩步路，母親又把他叫住了。

“你去賠禮道歉就這么去啊！你還有沒有點誠意啊！等著！”

說完，便一頭扎進了廚房。

周斌畢竟做錯了事，站在院子里一動不敢動。

廚房里乒乒乓乓的一陣聲響，不一會便傳出了菜香味。

母親端著兩個四層的保溫飯盒交給周斌，“我告訴你，你跟人家好好道歉，不準再犯渾！人家陳醫生要是不原諒你，你就拎著這兩個飯盒哪涼快哪呆著去，再不要回來了！”

周斌苦笑著點點頭。

這個陳醫生和村民們得是多深厚的革命友誼啊，惹到他，居然能讓母親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要了！

拿著兩個飯盒，帶著母親的囑托，孤獨的周斌迎著夕陽的余暉一步步向陳醫生的住處走去。

“陳醫生，陳醫生在嗎？”

屋子里沒人答應。

“陳醫生您在嗎？我進來了……”

連續叫了兩次之后，周斌輕輕地走進了院子。

就在手剛要觸及到房門的時候，周斌下意識地縮了回來。

“陳醫生……”

對，這里不能喧嘩，要安靜的等著。

周斌閉上嘴，在門外等了好一會。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那個陳醫生始終沒有來開門。

“陳醫生，我進來了啊！”

思來想去，周斌還是拉開了房門。

眼前的景象讓周斌有些懵。

上午還完好無損的瓶瓶罐罐如今大半都摔在了地上。

屋子里的狼藉程度不亞于經歷一場強盜的洗劫。

“陳醫生……”

邊喊，周斌邊往里屋走去。

終于在藥柜后面找到了蜷縮在角落里的陳醫生。

周斌放下飯盒，輕輕地拍了拍陳醫生，“陳醫生你沒事吧！你這地方是出了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幫你報警啊！”

“陳醫生？”

“陳醫生？”

連續叫了幾聲，陳醫生就是不張口。

結合眼前的場景，周斌認為陳醫生這里一定是被搶了，或者與人發生了口角，被砸了……

就在他剛掏出手機準備報警的時候，一個平靜而又沙啞的聲音輕輕地說了聲，“出去！”

盡管聲音很小，但周斌卻聽得很真切。

“陳醫生你誤會了。我今天是來給你道歉的！上午的事我……”

周斌的話還沒說完，陳醫生依舊是兩個字——出去！

“陳醫生，我說你這個人怎么這樣。我真的是真心誠意給您道歉的，我還帶來了我媽炒的……”

“出去，出去，滾出去，我讓你出去你聽不見嗎，給我出去！”

陳醫生突然像個瘋子一樣站起身推搡著周斌。

周斌見到瘋了一樣的陳醫生，也不反抗，任由他把自己從屋子里推出了門外。

透過房門的玻璃，周斌眼睜睜地看著陳醫生背靠著房門，慢慢地滑下去，蹲在門邊，緊緊地靠著門。

這樣的狀態他似曾相識。

他這才意識到，陳醫生或許不是因為自己打碎他東西的事情難過。

一定另有隱情。

“陳醫生，你把門打開！”

“陳醫生……”

屋子里的陳醫生就好像聽不見一樣，自言自語地念叨著什么。

周斌把耳朵緊貼到門上，勉強聽到了幾個詞。

“失敗了……終究還是失敗了……”

聯想母親之前說的話，周斌大概猜出了陳醫生的境況。

剛剛經歷過投資失敗的他突然對陳醫生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覺。

而陳醫生的表現也勾起了周斌的某種情腸。

只見周斌也轉過身，背靠著房門坐在了地上。

“陳醫生，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東西失敗了，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振作起來。失敗不可怕，一蹶不振才真的沒有希望了！”

人都是這樣，勸別人的時候頭腦清靈，因為他在局外。勸自己的時候就喜歡鉆牛角尖，因為被困在局內。

倘若昨天他的頭腦能這么清楚，或許他也不會從伯山村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