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在水面上就像是把水面給分成了兩部分，跟平安縣和上巖縣一樣，一面天堂，一面地獄。

“你看看我還什么都沒有說呢，就準備哭鼻子了，你可是一個男子漢，動不動就要哭，這算什么？”

聽這大叔說完，小六抹了一把即將快要流出來的眼淚。

“誰哭了？我才沒有哭呢。”

他聲音哽咽，卻依舊堅持著，不讓自己眼淚掉下來。

“我看你穿著根本就不像是窮苦家的孩子，看來是你離開這里之后，遇到了一戶好人家，你竟然活下來了，就要代替你的父母，在這個世間好好的看一看。”

“在水里撈不住他們，要么是已經沉到了河底，要么就是鬧饑荒的那段時間被人吃了。”

后邊聽起來著實有些殘酷，那段時間這里沒有吃的，所有的百姓易子而食，哪怕是路邊看著還有喘氣的，恨不得都兩眼發花。

當時小六和父母走散，他憑著最后的力氣跑出了城最后攀到了車底，跟著客商們的車子這才到了平安縣。

若不是因為他聰明一些，怕是此時也成了別人腹中的食物。

“我知道了。”

他沒有再說什么，而是繼續望著河面，等待著這一抹余暉，也將最后一絲溫暖收起來。

涼意頓時遍布整個大地，旁邊的哭聲漸弱，這些人拉著尸體，已經離開了，旁邊的那個大叔就好像是這群人們之間的首領，他也只是在與小六說話期間稍作休整后就繼續到旁邊指揮著，人們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他深吸了一口涼氣，此間天地并非他孑然一身。

因為災情的緣故，上巖縣沒有夜禁。

姜婉容就站在城門口，提著燈籠在那里等著小六。

她穿著一襲青翠色的長襖，身上披著淡青色的斗篷，看上去就像是哪家達官顯貴的小姐，正在翹首以盼。

遠處時不時的有從村子里邊過來的那群人，路過時都要駐足看她一眼。

姜婉容依舊等在那里在人群中過濾著小六的身影。

沒有。

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從村子里邊過來的人逐漸變少，她依舊沒有等到小六。

這孩子因為她之前對于他袖手旁觀一事一直心存芥蒂，平日里也都是板著一張臉，不喜歡說話，他雖然不善言談可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姜婉容卻清楚得很。

他骨子里帶著一股叛逆，雖然行為舉止看上去格外的乖巧，但并不能因為這樣就不對他刮目相看。

不過那村子里邊基本上全都是死人，他留在那里到底想要做什么？

“還沒有等到嗎？”

洛子兮在府里照顧著書軒和書寧休息了以后一經打聽才知道姜婉容根本就沒有回來，這才找了過去，發現她還站在那里。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剛才從村子里邊過來的，百姓們還挺多的，但是現在基本上沒有什么人過來了，那個村子里邊的百姓不都是已經出來了嗎？怎么還會有人從外邊過來？”

姜婉容的話讓洛子兮也開始犯了疑問，他之前一直在府衙，因為文孝成身邊沒有什么人，姜婉容就留下了洛子兮幫著文孝成一起招呼著唐文杰。

所以也沒有打聽清楚，那個村子里邊到底還有沒有百姓們。

“那你剛才怎么說應該是有人的，但是為什么這會兒沒有了？”

“而且剛才我看從那里來的，全都是一些老弱，他們行動不便，想來是不愿意離開自己的故地，可現在……到底是因為出了什么事才讓他們舍得離開那里呢？”

姜婉容剛說完便心中暗呼不好。

等洛子兮揣摩完她說的話，姜婉容已經提著燈籠跑了老遠了。

二人來到了村子口，誰知已經有鐵荊棘擋在了那里，站在村口，只能看見那些臉上蒙著布巾的人，來回的在走動。

姜婉容沒有帶東西，負責在門口把守的人看到后正想要出口阻攔但是看到她身上昂貴的穿著之后，原本卡在嗓子眼兒里的厲聲轉眼就變了個腔調。

“姑娘這里剛剛已經發現了疫病所有人都在往外跑，你怎么還想著往里邊走？”

姜婉容聽了險些腳下一個不穩，她手里燈籠上的焰火閃了即幾閃，在寒風中勉強的穩定了身形之后，這才能繼續照亮。

“什么時候發現有疫病的？”

“也就剛才沒多久，也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很多人都往外跑，現在已經有人去通知縣令大人了，我們這邊就只能趕緊阻止，剩下的人繼續擴散。”

這人臉上的疲憊還沒有消失，不過剛才經過那風一吹，他就徹底清醒了不少。

聽他這么說，也就是剛才跑過去的那群人，里邊，很有可能會有帶著疫病的人，文孝成這次，恐怕是遇上大事了。

“子兮今晚你就快馬加鞭去請衛大夫，回去以后讓文孝成封城，要盡快排查剛才從村子里面出來的人，書軒和書寧就留在這里，讓他們給文孝成幫忙。”

她說完從袖中拿出了帕子蒙在了臉上就提著燈籠繞過了鐵荊棘往村子里邊走去。

負責看守的人也沒敢攔，他聽見姜婉容剛才題名道姓的說了文孝成的名字，就知道對方可能身份不一般。

洛子兮剛想去阻攔，但是又停止了腳步，蕭延琛讓他留在這里專門保護姜婉容，可姜婉容又交給了他任務，一時間作難，他在那立了很久，最后看著姜婉容逐漸遠去的身影。

這才不甘心的咬了咬牙，轉身離開。

上巖縣疫病一事，引起了朝堂的注意。

這件事就跟他們的疫病一樣，打的人措手不及，原本打算查官銀去處一事只能暫且停下來。

侍郎府的院中百花凋零，議事廳門外有人把守著，各個神色凝重，堂內也格外的安靜。

唐敘坐在最上邊，他時不時的往旁邊屏風那處看了看，陳允川站的腳后跟有些疼，他悄悄地墊了墊腳，想以此來緩解一下疼痛。

平日里主意信手拈來的那群幕僚們，各個垂著頭，沒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