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就已經來了思路。

姜婉容與蕭延琛關系不一般，現在唐文杰竟然這么問就已經足夠說明他對姜婉容感興趣了，要是等蕭延琛回來自己老婆沒了，而且還是他文孝成弄丟的，那不就必死無疑了嗎？

他絕對不能讓姜婉容被唐文杰給帶走！

“表哥從商，此時應該還在沙洲，他們兩個伉儷情深，表嫂此番前來也并非只是單單的為了看望下官。家中老母聽聞上巖縣有難心中焦急，做了些衣服托表嫂送來，年關將至表哥很快就會從沙洲回來了，屆時他們再一同歸去。”

文孝成說的真切，他是個讀書人平日里不怎么說謊，唐文杰便也相信了，方才他是看姜婉容在這里一言不發，二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親戚的關系，所以心中起了疑問，卻不料到，人家竟然是來等夫君的。

姜婉容默默地給文孝成豎起了大拇指，當即做出一副害羞的模樣，微微矮了身就帶著孩子離開了。

轉身，一直等到出了門之后，她這才把臉上虛假的甜蜜給收了起來，并且狠狠的朝著地上啐了一口。

這個唐文杰看起來還真是人模狗樣。

“老板，我想……”

小六看著姜婉容正在門口雙手叉著腰詛咒著唐文杰，也不好意思打斷她，不過現在天色尚早，他想趕緊去完成自己的任務。

“去吧，記得不管找沒有找到，天黑之前就趕緊回來知道沒有？”

姜婉容是聽洛子兮說過的，小六是上巖縣人，他爹娘都被大水沖走了，衙門的人把從河里撈出來的尸體，直接全都對方在了距離河邊最近的村子里。

原本住在村子里的那些村民們，也都到了城里，就是為了方便后期把那些尸體燒掉，所以稱中才會有更多的流民。

因為當時決堤，一時間死了不少人，當務之急，眼下的任務就是得把尸體給處理了，否則疫病擴散會影響到旁邊的平安縣的。

客商們所行的必經之路，并不需要經過上巖縣，對于那些客商們來說，上巖縣更加像是一個可以歇腳的地方。

可他們跟底下的縣城們，卻不是這樣，他們是處于河水最上游的，就是上方染了疫病，這一兵就很有可能會順著水流往下走，一發不可收拾。

而且南州隔壁就是涼州，蕭延意的地盤更加沒有人敢去冒犯了。

姜婉容看著小六離開的背影只在心里感嘆，天災面前所有人都是可憐的。

災后的上巖縣殘破不堪，縣城如此，下邊的村子亦是如此。

曾經河水兇猛，直接淹沒了地勢較矮的樹枝，如今潮水褪去，被浸泡了許久的樹干已經開始發黑，整片村莊的地上堆滿了淤泥，看上去，這里仿佛就像是沒有上過顏色的地獄。

明明是冬日寒天，可沉悶的上空依舊盤旋著烏鴉，凄慘的叫聲宛如那日突然爆發洪水時，來不及逃跑的人的哀鳴。

縣衙里邊能用上的人，基本上全都派出去了，有的百姓們自告奮勇，也加入到了縣城重建的隊伍中。

這些人們臉上都蒙著從衣服上撕下來的一角，擋住了口鼻，不遠處就是積尸堆。

應該慶幸此時天冷，尸體的腐爛程度還慢了不少，但依舊擋不住散發出來的陣陣惡臭和夾雜著尸水變得粘稠的死水灘。

小六見到此狀，心中悲痛不已，還有很多的村民們沒有離開這里，他們大多數都是老弱，有的年紀大了覺得自己活不了多久并不想離開自己的根本之地。

衙門里面的人拗不過他們，就只好把這些不愿離開的人和積尸堆給隔離開來。

小六隨意也從自己的身上撕下來了一塊布料，擋住了口鼻之后，這才加入到了那群人之中。

“喲！沒有想到，這兒還有個更小的。”

他剛加入到了那群人的隊伍之中，就聽到了旁邊傳來了一聲調笑。

那群人們因為連續多日，未曾合過眼，此時雙眼已經布滿了血絲，雖然臉被布料給遮住了大半，但依舊擋不住他們看起來格外的憔悴。

小六說道：“我是剛從縣城那邊過來的，如今縣城和周遭蒙此大難，縣令大人焦頭爛額，我雖年幼，也想跟著各位一起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這一番說辭，把這里原本疲憊的人們，重新又喚醒了激情，有了他的這句話，這群人們更加的賣力。

有人扔給了小六一根竹棍，這棍子尖端做成了彎鉤，尸體在水中泡著，只要勾住衣服就可以把他們帶上來了。

因為出了洪水的原因，所以整個河面看上去已經加寬了不少，而且上邊還浮著很多的浮尸。

這里的船只有限所以基本上能上船的人都是交替進行的，小六在里邊翻，找了好久，不知不覺等到太陽快要落山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在這里待了半天了。

他沒有找到自己的父母。

遠處時不時的爆發出來了，陣陣哭聲，那些都是前來尋找親人的，他們已經失散很久，基本上如果能找到很難會有活下來的。

那些人跪在尸體前邊痛哭，到最后卻也只能帶走尸體上的一片衣角，若是就地掩埋，這些尸體太多了，會產生疫病，為了安全起見，所有從水上撈起來的尸體都要進行火化。

小六拿著棍子站在那里漠然地看著這群哭的近乎快要暈厥過去的人。

不見了，他的爹爹和他的娘親全都不見了。

“小伙子，今天我就看見你一直在里邊找，從你剛過來的時候，我就已經發現了，你跟我們這群人是不一樣的。”白天的那位大叔朝著他走了過來。

他從腰間的布袋里邊摸出來了幾片煙草，放在嘴里嚼了幾下，這才像是回過神來。

岸上的泥土混雜著尸水又臭又黏，打濕了他們的衣袍和鞋子，也顧不得此時的腌臜。

小六沒有說話，他眼眶有些發紅的盯著平靜的水面，因為夜色降臨，水面上看起來漆黑一片，余暉只剩下了最后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