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箏躲在這里，自覺得有些突兀，只怕阿山瞧出了什么，忙淡笑著搖頭，謊稱自己在園子里亂轉，反影響了阿山干活。

“倒是我不該各處亂走的，你忙你的，我這就回房了。”

她這么一客氣，阿山愈加恭謹起來，忙擺手說著“不礙事”。

阿山告訴西陵箏，打掃后園子本不該他管，不過是負責這里的下人染了風寒身體不適，他路過，就順手幫個忙。

“呶，西陵姑娘，我這不才將王爺幾件舊衣收拾了，準備等天冷時拿去送給山下的窮苦百姓，這就要去忙正事呢。”

轉了個身的阿山指指自個兒的背，西陵箏這才看清，他用繩子捆了一摞衣服在背上，都是些暗色的，做工看著倒也精致，花紋別致，布料考究。

等等……這花紋和布料……

西陵箏有些不敢相信，忙喚住抬腳要走的阿山，聲音多了幾分急促，“將這衣服解下來給我看看。”

阿山茫然，“西陵姑娘，這都是些男子衣裳，你穿不了的，再說了，你是府里的貴客，王爺也不會讓你穿舊衣的……”

“麻煩讓我看看好嗎？這些衣裳還有八九成新，且樣式未必合尋常百姓穿著，他們平日里要耕田下地，我想看著能不能改改，也免得府里送了出去不合用，反而浪費了。”

見西陵箏說得懇切，阿山撓撓頭，依言照做，將繩子解開，幾件舊衣全都遞過去。

捧在手里的衣裳是墨藍色的，布料乍看精細，仔細觸摸，指尖卻摩擦著生出些粗糲，還有那些紋飾，鑲在衣襟滾邊處，曲曲折折，如河流般蜿蜒。

西陵箏在園子里半刻也待不住了，她借口在城里有幾位窮苦鄰居，想討這些舊衣去送人，阿山想了想，便大大方方地全給了她。

“每年下山也是做好事，西陵姑娘拿了去送人，咱們本意都是一樣的，也省得我們多跑一趟。”

阿山倒也心善。

西陵箏連連稱謝，顧不上多留，將衣裳牢牢抱住，一口氣跑回住處。

房門落閂緊閉，她將衣裳一件件攤開在桌子上，每一處紋飾摩挲過去，鼻翼開始發酸，眼眶也漸漸濕潤。

這是北尹部族慣用的平織布料，紋飾亦是圖騰，象征著山河遼闊。

陌煜貴為清和國皇室，為何會有這種衣裳？

答案尚未定論，但陌煜與北尹有著絲絲縷縷的關系，她幾乎可以篤定此事。

最起碼可以證明，陌煜或者他的手下去過北尹。

西陵箏強忍著內心的紛亂和悲苦，又將每件衣裳細細探過去，探到最后一件時，隔著布料，指尖還真的觸到件異物，捻動幾下，沙沙作響，像是紙張之類。

這個發現似乎印證著始終困于西陵箏心底的疑惑，她不再猶豫，針包里取出枚銀針，三兩下挑開針腳，手伸進去，果然摸出張紙來。

四折方塊的紙張打開，白紙黑字行行分明。

書寫隨心，筆走龍蛇，不過是寫了味單方，西陵箏卻再難自抑地淚落紙上。

許久沒見這樣的筆跡了。

當年深山中，師父一頁頁傳著針法和醫理，落筆，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