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雋簡直頭大如斗。

打從沐王府將西陵箏接回來，陌煜就始終陰沉著臉，連帶著府里也處處都如陰霾天，下人們小心翼翼的，排著隊往亓雋跟前湊，求來求去都是一件事，這幾日沒人敢去清心閣當差。

“亓侍衛，這湯藥熬好了，小的還得去打掃花園，勞您給王爺送去。”

就連貼身伺候的小廝，這會兒寧可點頭哈腰對著平日總黑臉的亓雋，也不愿意到陌煜近前去找罪受。

亓雋無奈接過，細細一聞，察覺有些不對。

“你站住。”

他喚過小廝，將藥碗遞過去。

“這藥可是府醫給配的方子？”

小廝茫然看了眼藥碗，點點頭，“是啊，自打西陵姑娘來，府醫那里倒是很久沒開過藥方了，亓侍衛是聞著有什么不對嗎？”

“行了，你下去吧。”

知道問不出什么，亓雋揮手示意小廝離開，藥卻沒有立刻送去清心閣，而是端著嗅了又嗅，皺眉苦思，疑惑重重。

西陵箏從回廊那頭緩步走來，人未到近前，聲音已傳過來，“亓侍衛大可不必如此緊張，我只負責給王爺扎針治腿，府醫開的藥方，我連藥草根都不會碰的。”

一語點破亓雋的心思，西陵箏淡然從旁經過，手里還捏著針包。

“府里的府醫縱是久未給王爺開方調理，畢竟也是宮里出來的，手不至于生疏，更不會拿王爺的身體開玩笑，這藥服下，讓王爺睡上半個時辰，順便幫我帶個話，再生氣，腿還是要治的，半個時辰后，我去施針。”

話音落，人也飄遠。

亓雋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愣怔片刻，直到藥汁由燙變涼才回過神來，慌忙端著碗朝清心閣而去。

繞過回廊的西陵箏并未回房間，而是躲在了假山后，視線緊隨著亓雋手里的藥碗。

她正攢著陌子驛給的藥瓶，因為緊張，手心全是汗。

府醫配藥時，西陵箏就在窗外藏著，每味藥草看得真切，在府醫去取陳壇雨水準備煎藥時，她曾溜進藥房，手抖著打開藥瓶，反復幾次，天人交戰間，終是沒能下得去手。

用陌子驛給的毒藥卻對付陌煜，這不等于讓仇人相互殘殺？

這種坐收漁翁之利似的報仇，非西陵箏所愿，十三顆頭顱的血債，只有查明真相，手刃每個仇人，才能報的痛痛快快。

西陵箏想得入神，一手針包，一手藥瓶，牢牢捏著，幾乎要針透皮肉，藥瓶碾碎。

她絲毫沒注意到身后有人經過。

忽然一陣灰塵揚得漫天，有砂礫吹進鼻孔，西陵箏不妨，嗆得咳嗽連連，伴隨而來的，還有個誠惶誠恐的道歉聲。

“哎呀，西陵姑娘，你咋在這兒呢，小的掃得專注，沒留神用力氣大了些，對不住，對不住啊。”

西陵箏揮揮手，待眼前灰塵散去，才看清手拿掃帚的府里小廝。

她認得這人，是平常照料陌煜衣食的阿山，這會兒正滿臉愧疚地站著，腳邊一堆雜亂，勾著腰，耷拉著腦袋，連聲給西陵箏賠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