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箏姐姐，我沒事，呶，來給你送喜服的，這是哥尋了鄴安城最好的秀坊制成的，手藝比宮里綾錦司還要好呢，你快試試。”

阿桑聲音帶著哽咽，掀開了捧著的東西，蓋布下面，是做工精巧的新娘嫁衣。

絹紗金絲的繡花長裙明麗而不艷俗，百褶如意裙清婉垂紗，不似民間常見的紅艷似火，更無鸞鳳報喜，紋飾格外簡單，卻較之尋常所見，多了幾分脫塵雅致。

阿桑笑得勉強，一件件捧出來，絮叨著說這都是陌煜親選的樣式，件件都是選定了圖樣才著手制作。

“箏姐姐，哥他……真的很在乎你，本來以他皇叔之尊，婚事都該依著宮里祖制，他怕你受不住那些繁文縟節，所以樣樣從簡，卻恰恰說明對你的重視。”

忙著“獻寶”的阿桑鼻音挺重，說她含淚帶笑也不為過。

最后一件里衣取出，西陵箏徹底心亂了，伸手按住阿桑，表情清冷，“我不過是不小心跌進了深潭，怎么睡過一覺醒來，就變成了眼下這般情形？王爺呢？你快帶我去找他，我要問個清楚。”

“睡了一覺醒來……”阿桑瞪圓了眼睛，“箏姐姐，你是真不知道嗎？你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這三天里，哥為了籌備你們的婚事，沒少往山下跑……”

從溺水的瀕死中瞬間轉到風中柳絮般的漂浮無依，西陵箏腦中每個細胞都是凌亂的，她看著那些衣服，越看越礙眼，猛一把掀開，動作大了，阿桑被重重推到一旁。

西陵箏抬腳就往門外跑去，急得阿桑在后面緊追喊著“箏姐姐”，卻怎么也追不上。

拐過回廊，咚的一聲，西陵箏一頭撞到了一個寬闊胸膛，直撞得腦袋嗡嗡作響。

幾乎是同時，鼻翼飄過熟悉的氣息，她不敢相信地抬頭望去，呼吸幾乎都要滯住。

是陌煜，一個和以往完全不同的陌煜，一個擺脫了輪椅，正頎長而立的陌煜。

陌煜平日懶散垂下的發絲已經梳攏成髻，不再是錦衣素袍，一身黑衣英姿灼灼，再加上那雙幽冷的眼眸，人從暗夜中走來，遮住了大半月光，將西陵箏籠在陰影里，銳利而深邃的眸光，傳遞著難以言說的壓迫感。

氣喘吁吁的阿桑跑了過來，想開口喚西陵箏，就被陌煜的氣勢震懾住了，剛才委屈巴巴的臉浮上一絲驚慌，不自覺地退后兩步，步子不穩，左右腳差點糾結著把自個兒絆倒。

“小心點，阿桑小姐。”

亓雋不知何時過來的，恰巧扶住了阿桑，對她“噓”了聲，示意阿桑先跟他離開。

空氣和著暗夜冷風，吹透了西陵箏單薄的衣衫。

她忽然怒了，火氣直沖頭頂。

“為什么騙我？”

這聲是嘶吼，吼得陌煜心頭微震。

“皇上下旨賜婚，你，必須從我！”

他強迫自己維持著冷冽如霜，緩緩從懷中取出明黃卷軸，展開在西陵箏眼前，說出的每個字都壓到最低聲，不帶分毫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