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捏著茶杯,顯得十分局促,或許……如果她能親自為哥哥們納一雙鞋,哥哥們也曾穿過她納的鞋,那該多好。
阿四看出來她的局促,收了最后一針,才道,“傳說,死去的親人都會到天上,化作星辰,照亮還在人間的親人,我一直都相信,我大哥就在天上看著我和二哥,他一定都是希望我和二哥平安的。”她望向窈窈,“你覺得呢!”
不知道為什么,窈窈總覺得阿四說的就是她,她總似有若無的提醒她逝者已矣。
可她,是注定也放不下的。
她笑了笑,遞給阿四一杯水,“雖然我不知道阿四姑娘的大哥是個怎樣人,不過阿四姑娘肯親自為哥哥納鞋,那應該是個好大哥吧!”
“嗯,他很好!”阿四點頭。
靜默許久,阿四突然起身,走前,回眸對著窈窈一笑,“姑娘的執著,阿四受教了,不過,姑娘要想達成心愿,只怕以后還要吃許多的苦頭,哦對了,司樂司所有的灑掃活計就都交給姑娘了,不掃完,沒飯吃哦!”
說罷!阿四前腳就出了門,門閉縫的瞬間,窈窈默念了一句,“多謝阿四姑娘。”
阿四剛走沒有多久,紅錦就帶著人將笤帚,水桶一應灑掃用具都丟給了窈窈。
窈窈皺了下眉,紅錦看了她一眼,才陰陽怪氣的道,“窈娘,別說我沒提醒你,司樂司說大不大,平時灑掃的也不過二十幾個丫頭婆子,可要仔細打掃起來,還是頗費氣力的,我勸你啊,還是識趣些,早些與掌司大人說明,讓她放你出宮去,這樣也可少吃些苦頭。”
紅錦因為打了窈窈一下,故而現在說話已經很客氣了。
哼!論才藝她是整個司樂司的第一,論樣貌,她也只是比這個女人差那么一點點,憑什么她就要屈居人下。
她感覺得到,這個女人現在雖不得掌司大人的喜,但是以后一定會將她取而代之,她一定要將這個才剛萌芽的感覺,攆出宮去。
窈窈看了一眼滿地的水桶掃帚,這時肚子咕嚕嚕的太不爭氣,臊得她臉一陣紅一陣白的。
紅錦與她帶來的人都笑出了聲,能看到窈娘的這個囧樣,當真是比看一場戲還要精彩。
她們都瞥了眼窈窈,嫌惡的出了這間在她們看來下人才會住的屋子。
一邊,阿四出去后,就直接進了秦星茴的房間。
秦星茴正端坐鏡前,描著遠山眉,一畫一畫都如斧刻一般刻在皮膚上,痛在心坎里。
“阿四見過掌司大人!”
秦星茴描眉的手頓了頓,“如何了?”
問的自然是窈娘,阿四如實回答,只是略過了與窈娘的一段聊天,只說人已經醒了,紅錦已帶人過去。
秦星茴嗯了一聲,似是想起來什么,又道,“讓紅錦去一趟未央宮。”
今日是十五,按照慣例,魚揚公主都會去陪淑妃娘娘用晚膳,瞧著時辰,魚揚公主應該已經到了。
秦星茴覺得,與其她與魚揚公主周旋,不如讓紅錦去更為妥當。
阿四也覺得以紅錦小肚雞腸的為人,定能擠兌得窈娘無處安身,想來,魚揚公主應該更喜歡和紅錦這樣的人打交道。
她二話沒說,就應了聲出門去了。
紅錦得了令,自是欣喜,她早就想巴結魚揚公主,可魚揚公主鮮少出現在未央宮,即使她得了淑妃娘娘青眼,卻也不能過問公主的蹤跡,故而,她也沒能見過公主殿下。
雖說每月的十五,公主殿下都會陪淑妃娘娘用晚膳,可她一個舞姬不得令是不能在那天出現在未央宮的。
今次,卻是得了掌司大人的令。
“多謝阿四了!”俏皮的尤為熟稔。
阿四沒在多話,只是遠遠的瞧了一眼躬身干活的窈娘,轉身去了別處。
司樂司的一角,一處陰影落下,一張銀色面具底下看不清是何模樣,只是面具的主人陰冷,渾身都散發著陰邪之氣。
阿四籠罩在陰影之下,跪伏在地,“阿四恭迎主人。”
男子的聲音很粗,說話時像是喉嚨有東西卡著,“本座不是來看你跪得是否稱心。”聲音里有幾分憤懣,顯然是對阿四的這一跪不是很滿意。
阿四顫顫巍巍的起身,身形不穩險些摔倒,如此一來,她又是撲通一聲跪下去,“主人饒命!”
男子隔著面具睨了她一眼,說道,“本座還不想要你的命,不過,若是哪天自己不想活了,可以提著頭來找本座。”
如此,阿四又顫顫巍巍的爬了起來,一來兩三回,阿四也才將話給說撐展了。
“回主人,屬下旁敲側擊,各種點撥,可窈娘就如未聞,她心性之堅,不是屬下三言兩語能夠動搖的。”
阿四忐忑,不知道主人為何要讓她注意一個無關之人,還讓她編了一套鬼話與窈娘。
男子略略沉思,只道,“她與你一樣,曾經也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兒,她的心性并非天生如此,只是。”他頓住,許久未曾一言,似乎是想到了許多過去的事情,眼神里多出來許多的溫暖與后悔。
阿四不明所以,她自認跟著主子多年,在這之前也未曾見過主人的這般模樣。
主人是高冷的,是陰晴不定的,是永遠也不會做讓自己后悔的事的。
不知過了多久,男子才又說道,“只是她有些不同,阿四,還記得昨日送她進司樂司的那位李嬤嬤嗎?”
阿四雖不知道送窈娘來的人是誰,不過聽說窈娘曾受了許多屈辱,而宮里能讓一個姑娘家受盡屈辱折磨的人,她倒是曉得一個。
正是主人所說的李嬤嬤。
她受主人的意,關注窈娘的一切,必要是給予幫助,難道主子是要讓她殺了李嬤嬤。
男子看出來阿四的意圖,只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想個法子讓李嬤嬤出宮。”
阿四一驚,主人是要自己動手。
“主人,一個嬤嬤,何須你親自動手。”阿四覺得,作為最忠心的屬下,她該替主人做所有染血的事情。
男子冷冷瞥了她一眼,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緊緊握著拳頭。
阿四垂眸低頭,這不是她第一次擅作主張,也不是第一次攬事,可主人確實是第一次讓她覺得自己離死亡那么近。
“山海樓!”男子撇下冷冰冰的三個字,那片陰影就從阿四身上移開。
主人走了,她喜的同時,心里又空落落的,總覺得自己丟失了一個什么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