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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噩耗

良辰吉日,宜嫁娶。青宮朱邸翊皇闈,玉葉瓊蕤發(fā)紫微。

重光門內(nèi),武三思著朝服行親迎禮。鸞車向前,東宮漸掩。

鈿釵禮衣似疊嶂,往來顯貴皆稱賀。

透過金縷纏枝的扇面,裹兒一一掠過那些面孔。李顯、韋氏、李重潤、李仙蕙……徐彥伯、張昌宗、張易之……

夜昏月上稍,新婦坐青廬。芙蓉織成帳,鴛鴦兩相向。雕履并床前,花燭分錦帳。

紅燭終燃盡,夜很快便過了。

“媽媽雖為公主乳母,此卻非爾府上!”

李裹兒翻身坐起,隨手披了件外衣,并未看身側(cè)酣睡的武崇訓(xùn),她推開房門,“退下。冬媽媽,進來說話。”

“可……”

李裹兒的臉瞬間變得陰沉,“府中以下犯上按規(guī)矩該如何罰,自去領(lǐng)罷。”

婢女不甘退下。

乳娘冬握住李裹兒發(fā)涼的手,“娘子,大郎……大郎他……”

“重潤哥哥?他怎么了?”

乳娘冬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告訴了李裹兒,“大郎他,薨了……”

李裹兒頓息,幾乎是倉促地笑了一下,“媽媽別作弄我,重潤哥哥怎會……”

“東宮派了人來,說、說大郎與三娘的夫婿妄議朝事,圣人震怒,立時賜……”

李裹兒踉蹌半步,乳娘冬緊緊攙住她。她靜默瞬息,忽推門而出。

乳娘冬著急的喊她,“娘子!”

那道散發(fā)披衣的背影,頃刻不見蹤影。

快跑至東宮門口時,有人用力拽住了李裹兒。

南九身著朝服,作張昌宗模樣,嘴唇發(fā)白,神情空茫,“公主……”

李裹兒看著他問道,“你知不知道?”

南九沉默,垂頭,又猛地抬起,眼中滿是驚與疼。

李裹兒半趿的鞋,不知何時跑丟了,她一雙足赤著,血污斑駁,她恍若無覺。

南九屈膝半跪,顫著手去握那對足。李裹兒向后退了一步,“所以你知道。”

她不肯再看他一眼,疾步跑遠,南九仍那樣跪著。

東宮頭一次這樣安靜,仆從侍婢遠遠躲在連廊深處。

正屋,李顯伏在韋氏懷中,兩個人不知靜坐了多久。

李裹兒輕喚了一聲,“阿耶……母親……”

韋氏睜開眼睛,“去見你兄長。不許哭。這是你新嫁第二日。”

李裹兒扶著門框,無法抬足踏入那堂中半步,“兒知曉了。”

李重潤仰臥床上,風(fēng)華未減,只是嘴唇泛了些白。

他慣常溫熱的掌放在身側(cè),猶有風(fēng)骨,似乎仍然能拿起棋子,笑著說些旁人不懂的禪語。

李裹兒整個人發(fā)著抖,連牙齒都在打戰(zhàn)。

“重潤哥哥……”她喚得很輕,俱是從喉骨里擠出來的氣音,“重潤哥哥,這是我新婚第二日呢。阿娘不許我哭,我不會哭的,新婦子可不能隨意落淚。回門時,武崇訓(xùn)要是對我不好,重潤哥哥就替我教訓(xùn)他,好不好?重潤哥哥,待洛陽過了冬,我們?nèi)ラL安賞春罷,去瞧瞧你往日所言可有誤。”

“……重潤哥哥。重潤哥哥,你就這么的,想以阿耶失去嫡長子、繼承者的代價,教皇祖母放下心么?你就這么的,想讓我避開禍端,好迫不及待在我新婚第二日死去么?”李裹兒捂住臉,抑制不住般,發(fā)著抖,笑起來。

太荒謬了。

她的重潤哥哥,先帝親封的皇太孫,艷絕皇都的郎君,就這么死于一杯鴆酒。

她驚艷才絕的兄長,才十九歲。

明年,待到明年他便及冠了。

她笑得喘不過氣,伸手捂住嘴咳嗽起來。掌心濡濕,是血。

這便是不爭,這便是求全,果真求到頭來,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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