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這似火的驕陽照亮了整片天空,白日朗朗卻隱藏了太多罪惡。
陳涉用袖口擦下額頭的汗水,和流放隊伍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
她偷偷觀察過那些罪犯,他們目光呆滯,身材瘦削,步伐踉踉蹌蹌,身上的枷鎖似乎就足以壓垮他們一一他們的步伐甚至沒有她的穩。
陳涉看著他們不像窮兇極惡的罪犯,反倒,為了自己的第十四個小妾高興,經常來欺負他們的官爺,更像。
走著,走著,她也就漸漸體力不支了,漸行漸遠的隊伍離她越來越遠,她一著急,用盡全身力氣奔跑。
這一使勁,就停不下來了,她竭力控制自己的步伐,于事無補的是她還是撞上了一位很好看的姐姐。
“哎呦!”
姜劫低呼,手揉了揉腰,轉頭看相陳涉,見是孩子,眼神溫和了許多,使壞摸摸陳涉亂糟糟的頭發。
“孩子,怎么了?”
陳涉眼睛一轉,眼角溢出眼淚,配合著黑潤的眼睛,顯得極為可憐“姐姐,我……我的奶奶被官大爺打死了……我、我叫陳涉”
她抽噎著,她沒有父母的,但那位奶奶也不是憑空編出來的,她和陳滯在餓極了的時候慈祥的奶奶分了她們一半餅。
她也確確實實是被所謂的官大爺打死的。
“我沒有家人了,一個都沒有了,你好像經常給我和妹妹吃的的姐姐,我想跟著你。”
確實像,瘦的臉、手臂、腿、身子,眼睛不大,挺細的,嘴巴也好看,灰撲撲的囚衣就格外刺眼。
“你,有妹妹嗎?”
陳涉問。
姜劫揉揉她的臉,一把將她抱起來,跟隨隊伍走。
姜劫還記得她出生在一戶并不富足的家,爹念過半年書,但因為實在沒錢,就不去了。
他們都很喜歡男孩,或者說,討厭女孩。她出生時,災荒越發嚴重,爹娘重視的哥哥因為地主討債被打死了,娘因失血去世,地主破門而入,帶著人打爹。
他死前,顫顫巍巍吐出一口青紫的血,手撐在地上往前爬,看著被藏在床底的她,費力翻了個面,臉朝上,用沾了血的手在地上寫了個“劫”字,就去世了,于是,姜劫這個名字就有了。
姜劫被人收養,就在書院外偷偷旁聽,再為其做牛做馬,干活被打。
二十多年的生活中的一年,她被人看中,成為了一房妾,后來,那人對她失去了興趣,正巧失手殺人,就拿她定了罪,逍遙自在。
“孩子啊一一”
是她痛失的慰藉,她傷心時她的孩子跑到她面前,大大的眼睛看著她,很……可愛。
“走吧,跟我一起。”
陳涉緊握著姜劫的手,生怕她反悔,步伐透露出的緊張與迷茫彰顯出她并不全是先前表現出的那么鎮定自若,眼中映射出姜劫的側臉,像是在回憶什么傷心事。
姜劫記得,她失寵后的第一天,她的兒子就死了,被得寵的小妾養的狗咬死的,她悄聲念叨著兒子的字——朝晴,手顫顫巍巍地拂開他被血跡貼在臉上的發絲,看著他痛苦的面容,她近乎窒息,口中說不出任何話,輕輕地將遍體鱗傷的朝晴抱在懷中,他還那么小,她的眼眶干澀,感覺整個世界都要崩塌。
“朝晴。”她的精神支柱。
“朝晴。”她的黑暗之光。
“朝晴。”她的,孩子。
可笑,那個小妾她認識,同個巷子的乞丐,她給過那人一口吃的,她知道,沒有那口食物,那人就會死,瘦骨嶙峋的餓死——
“我好像不該救你的。”
她看著孩子的尸體,喃喃自語。
于是,在被流放的前一刻,她就掐死了那人,光天化日之下,任何人都沒能攔得住她,她的暴起誰也沒想到,跨坐在她身上時,手就自然而然握住了她細弱的脖頸,一使勁,她的臉色就難看,姜劫輕輕地笑了,周圍都是仆人拉扯她,她頓時使出全身的勁,想著朝晴痛苦的臉龐,再看著她的面色青紫,她心中滿是仇恨,身旁仆人拉扯她的力度越來越大,但沒有時間了,她已經死了,突然那人眼睛一瞪,脖子一歪,伴隨著印在脖頸可怖的手印,她永遠閉不上的眼睛,不得安息。
被拉開打巴掌的那一刻,她放聲大笑,眼淚不受控制,“豆萁,你死了,朝晴不會再活,但你不死,朝晴和我,都不得安心。”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姜劫看著懷中的陳涉,悵然若失,“小涉,你有弟弟嗎?”
不待陳涉回答,她又念念有詞:“你啊,跟著我吧。”
真的很像朝晴,姜朝晴,以及——收她的那人,不姓姜。
于是,她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