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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斷發賺曹

周魴命人擺下家筵,為周處洗塵。席間,詢問別后之事。周處便敘說起經歷,講明身世。又伏下身來再拜雙親,一時涕泗交流,哽咽成聲。周魴及夫人雖然早已猜出周處便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親生孩兒,此時也不免傾下淚水。聽說嚴夫人已死,不禁又灑了一回眼淚。

周魴擦擦淚水,拍案道:“侯成這賊可惡,背主求榮,不知廉恥。竟然仍藏身此間,害我一家骨肉分離,相見不得相認。待我下令拘捕于他,與那溫侯一家報仇雪恨。”

周處道:“爹娘放心。處兒在江湖磨礪數年,已非當日吳下阿蒙。此次回來,我先要為民除害,殺那蛟龍,然后便要手刃侯成,為先人報仇。”

周夫人早已經哭成淚人兒,道:“處兒方自回來,不可再去做這等危險之事。斬蛟屠龍,讓你爹爹安排就好。至于殺那侯成,也不必逞匹夫之勇,由郡中發出抓捕令,諒他也逃不到哪里去。”

周魴連連點頭:“吳主關注蛟龍作惡之事已經很久了。這等災害年年發生我和地方官員亦以聯名奏報,只因近年賊害不斷,那蛟龍又十分厲害,方才擱置到今日。不過,吳王已下狠心,除害之事,只在日間。

“我今日加緊安排,教人協助處置此事。可惜豫章山賊董嗣鬧得正歡,我一時分身乏術,否則我當親自處理此事。屠龍斬蛟這事,處兒不必憂心,我再催促一下,不久官府必然行動,到時蛟龍一除,鄉民忘卻此事,也不會追究處兒啦!”

周處口中不說,心中卻想:斬蛟之事,確然兇險。不過我于鄉鄰面前已然許了承諾,豈能讓父親大人代我而為。斬蛟需要的是水下功夫,除我之外,只怕無人能做成這件大事。

當即舉杯,一口飲盡,慨然道:“此事爹娘無須憂心。一人做事一人當。況我號稱‘恨海狂龍’,水下功夫無人能及。斬蛟屠龍只怕是非我莫屬。”

周夫人大急,眼淚又要落下,還要再說。周魴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再言,卻輕聲耳語道:“此事我自有安排。數日后即有好消息傳來。這幾日只要處兒不離開府中即可。”

周處內力精湛,早已聽在耳中。微微一笑,心道:這等大事,怎么能夠缺我周處?卻故作不知,旁顧左右而言他,問及與魏國曹休的戰事。周魴道:“我周魴愧對周家列祖列宗。當日為一舉破敵,損毀發膚,實是有罪。”

原來,當日曹休大舉來犯,實在是想要和山越賊寇彭綺勾連在一起。誰知彭綺早被胡琮周魴聯手破除,這段戰事,周處陸雨全端胡沖當時都曾經參戰,立下奇功。而曹休卻不知他兵敗被殺之事,數月后仍欲舉兵來犯。

吳主孫權與陸遜商議,均覺得與曹休大軍正面作戰,沒有必勝把握,而且當時平定彭綺叛亂未久,人心尚自浮動。然而若不破曹休終是禍患。于是心生一計,讓智謀過人的周魴秘密查訪為北方熟知的有名山越宗帥,授意讓他偽降曹休,把曹休大軍引來,里應外合,以求一舉殲滅。

周魴當時多方行走察訪,權衡比較,覺得山越宗帥并不可靠。這些宗帥反而經常利用魏吳邊境摩擦,乘機作亂,謀取利益。因此不可利用。原本寄希望于董嗣,那董嗣倚仗兵強馬壯,反而屢屢向吳主索要財物,借機憑借險要搶劫抄掠,豫章、臨川數郡均受他危害。

周魴情知這些山寇頭目反復無常,一不小心,引狼入室,反使事情敗露,反而會導致全盤皆輸的局面。反復思慮之后,便向吳主孫權請求允許親自給曹休去信。前往詐降,必能取得信任。

孫權與陸遜合計之后,覺得可行,便即決定上演一出當年周瑜打黃蓋的苦肉計,差人前往責罰周魴,中飭他的過失。

周魴這才向曹休送去書箋,歷數七宗罪,說自己受到孫權責難,害怕被殺,打算讓鄱陽全郡歸降北方,請求大司馬受降,派魏兵前來接應。

曹休令人打探。得知孫權幾次派尚書郎到周魴處調查盤問,諸多責難。周魴無奈,在郡門之前,卸掉冠帶,披頭散發,長跪不起,敘述自己治郡不力,致使賊盜四起,民生艱難,教子無方,為惡鄉里等諸多罪狀,肯請給予處罰。

聽知這些消息,曹休極是興奮,便向曹叡請示,極言這是個出兵的好時機,懇請再率大軍,前往攻打。曹叡允準,曹休便親自率領騎兵十萬人向皖城進發,前來接應周魴。

曹叡為配合曹休進軍,又派遣司馬懿在江陵方向同時進發;下令豫州刺史賈逵,會同曹休前往納降。賈逵得到消息,星夜求見曹休,說那周魴是多謀詭詐之人,不可輕信。

曹休聞言,心下也有些狐疑,召入周魴,道:“有人說足下多智善謀,此來只是詐降,你說我該怎么辦?”

周魴臉色大變,情急智生,流下眼淚,急抽佩劍自刎,道:“不能見信于大司馬,我已經不能為人。何必茍且偷生。”

曹休眼疾手快,一把攔住他,道:“這是他人謠言,但可從長計議。”

周魴道:“我已經向大司馬陳述了七件事,仍然不能令大司馬相信,一定是有人在使反間講。此人不是奸細,便是嫉妒。唉,看來我的忠心,唯有天地才能明白了。”依然要自刎已謝。

曹休慌忙攔住道:“我不過和你開了個玩笑,何必當真?”

周魴除去頭冠,一劍斬下頭發說道:“我斷發明志,以表此心。請大司馬不要再猶疑,延誤戰機。”

曹休見他如此決絕,不再懷疑。叫人設筵相待,表示安慰。

筵罷,賈逵又來見曹休道:“大司馬不可全信,須得有所防范,留有余地。”

曹休見他再三阻攔,不勝其煩,不由大怒,斥他不識大體,不知形勢,遲慢軍心,便要殺他。眾人紛紛跪下求情。曹休怒氣未消,令他駐軍本寨,自己則領精兵直往耳東關而來。

敢問這賈逵何許人物?膽敢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勸說曹休呢!

那賈逵是東漢末年著名的經學家、天文學家,并且在政治軍事上都有建樹。人們來找他求學,往往不遠萬里,或者抱著孩子,住倒他家附近,以求能夠得到他的親口傳授。求學的人往往送他粟米,表示感謝,使他雖然不種田家中卻頗有余糧。人們都說賈逵雖不事耕耘,這卻糧食卻是他頌經吞卷,以舌代耕收獲而得的,贊他是“舌耕不倦”。

其實賈逵幼時家庭并不富裕,她的姐姐是韓瑤的妻子,因為出嫁后沒有生得子嗣,被休回了娘家。她的聰明貞潔被當時人們傳頌。她常常抱著年幼的賈逵外出,從而分擔父母負擔。

那賈逵只要聽到鄰居家的讀書聲音便十分安靜,相反便會啼哭不止。于是,她姐姐就早早晚晚抱著他在鄰居家書館的籬笆外聽那學究講書。雖然每次都是隔著籬笆,賈逵倒也十分安靜,再不哭鬧,姐姐因此感到十分輕松。

賈逵十歲的時候,能夠背誦《六經》。姐姐問賈逵說:“我們家那么貧窮,從沒有請書館的先生,你怎么會知道《三墳》《五典》這些古書,還能背誦得一句不漏呢?”

賈逵說道:“姐姐不記得你抱著我在籬笆間聽鄰居家里讀書講書的事情了嗎?我那時候雖然口不能言,卻能聽明白,所以我才會一句不漏的全部背誦上來呀!”

因為家里窮困,他就剝下院中又桑樹皮,曬干了當作書紙寫字,有時還把字寫到大木門上,就這樣勤加背誦記憶,一年左右的功夫便把許多經史書籍中的文字名段全部通曉。長大后他的才干受到朝廷賞識,便在朝內做官,可以說是十分有見識的官員。

閑話少敘,曹休斥退賈逵,領兵而下。周魴暗喜,令人秘密前往皖城,報知大都督陸遜。于是陸遜派人在石亭開闊處,布置陣勢,靜等曹休大軍入甕捉鱉。那周魴引曹休大兵來到石亭外,便有人來報曹休石亭山口處駐有無數吳兵。曹休大驚,來尋周魴。四處尋不見周魴,心下才知道中了計,心下慌亂,勉強出兵作戰。

陸遜早教全琮、朱恒抄其寨后,放火為號,自己則率中路大軍會同周魴沖殺而來。三路兵馬將曹休困住廝殺。魏兵一敗涂地,被斬殺俘獲無數。幸得賈逵聞知消息,領兵趕來相救,曹休方才險險逃脫,回到駐地,又氣又急一病而亡。

吳主孫權在擺慶功筵,與眾將盡歡。見周魴一人頭上無發,心中難過,慰勞他道:“將軍不必懊惱,你是為了軍國大事,割發誘敵。美名必將傳揚后世,為后人傳說!”當即加封周魴為裨將軍,賜關內侯。

周處聽父親敘述到精彩處,不由得擊掌叫好,只聽得眉飛色舞,仿佛倒是他自己親臨陣戰,立下戰功,歡喜無限,道:“爹爹,將來我要像爹爹一樣疆場殺敵。”

周夫人見他喜形于色,心中也是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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