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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狹路相逢

第二日,周處便尋到自己和陸雨隱藏在水邊的小船,攜虎離開小瀛洲。

一路趕往鄱陽郡,來見父母。周處腳程甚快,自從得陸雨教授了輕功口訣,內力與輕身功夫相融,步履十分輕盈。與虎相伴而行,一路并不寂寞。

虎山君時停時住,忽隱忽現,總是前后相距不遠。有時隱沒于山林中捕獵野雞,有時又叼一只野兔。周處有時見它久未出現,怕它迷失在山林里,正欲呼喚它,卻忽然發現它在前路的山路上歇息等候;有時四顧不見蹤跡,心里著急,卻聽見樹林內沙沙作響,卻是虎山君在向前奔行。

數日間,虎山君與周處相伴相處,宛然家畜一般和諧自然,竟然形影不離。

四五日間,人虎相伴,已經進入鄱陽地界。周處想起當日與小風所許下的諾言,便將畫戟的布囊之外掛了一面布幅,上書:害人周處,射虎陸雨。除害英雄,非關周處。收拾停當,這才大搖大擺走進城來。

路上行人漸多,見他攜著一只老虎,都十分驚異。只因他與虎山君相處日久,感情日深。從錢塘以來,并不惹事,亦未傷人,野性全然收斂,便也不再用鐵鏈拴著它。有認識他是周府少爺的,便互相咬耳根,指指點點,連大聲說話也是不敢。

周處毫不在意,反而覺得如同衣錦還鄉一般,甚為享受鄉民驚異的目光,更不在乎他們議論紛紛。有那大膽的和他打招呼,他便點頭示意,心下十分舒暢。

一時間進入集市之上。那集市車水馬龍,行人如堵,十分熱鬧,吆喝叫賣,無所不有。可見彭綺一死,在周魴太守的治理之下鄱陽百姓的生活蒸蒸日上。

那虎山君入城之時,周處早已將他喂得飽飽的,于那街道上的雞魚肉蛋全無興趣。只是東一竄西一竄,把那些賣雞賣鴨賣魚的商販嚇得屁滾尿流,這里驚得一只雞飛走了,那里又嚇得一只鴨到處亂竄。街道上一時雞飛狗跳,混亂不堪。

周處看到人們慌亂驚懼的樣子,不由哈哈大笑,一面上前喝止虎山君。豈知虎山君鬧得興起,根本不聽他的話,四處亂竄。

一時間,面粉店面罐打翻,一陣風兒吹來,吹得集市上的人們滿頭滿臉,成了面人,只露出兩個眼睛,一對鼻孔,互不相識;油坊店里食油傾灑,遍地流油,人們紛紛摔倒,掙跌不起,個個變得油頭滑腦;染坊鋪,擠倒染缸,伙計們渾身青紫,有的變為藍靛臉,有的猶如墨染鬼,有的卻化作大花臉,各人相顧苦笑……再看那賣菜的扔了菜籃,賣水果的丟了水果挑兒,賣雜耍的尋不見徒弟……眾人呼兒喚女,紛紛逃命。

有交待:這一場大亂,雖然當時人們痛恨周處,后來回憶起這段經歷倒是覺得有趣。于是數年后,人們回憶當日,想起周處射虎屠龍的功跡,甚為懷念,更兼大家之前對周處誤會甚深,想一想年輕人犯些小錯誤原也算不得什么。鄉民心中愧疚,便以此日開展了鄱陽人的“狂歡節”,這一日往往以油灑地,以粉污面,以漆染衣,互相追逐潑水灑粉,以圖狂歡,既以愉己,亦以愉人,更是懷念周處父子對鄱陽所作的貢獻。

閑話少提,卻說那老虎受了驚嚇,發了性,奔北街而去。周處初時覺得好笑,待見到集市大亂,人人不能相顧,雞鴨亂飛不能歸位,知道禍事惹大了。當即縱身飛奔,往北街去追那老虎去了。

正趕間,忽見幾人從路邊奔來,叫道:

“周兄弟!”

“少爺回來啦!”

“周大哥安好!”

周處看時,都是舊時相識的朋友有黃發鬼李云、醉里仙王江和家中小廝周安,這幾人正游手好閑,正在街上閑逛,恰巧看到周處回來。

周處腳下不停,口中道:“你們可曾見著一頭老虎?”

醉里仙向西一指道:“我的媽呀,一只好大的老虎。可嚇死我啦!”

黃發鬼道:“大哥又要去打虎?”

周安道:“少爺,你可回來啦!夫人老爺……天天念叨你呢!”說完眼圈一紅,竟要落下淚來。

周處哪有時間和他們閑嘮,拱手道:“各位回頭再敘,我且追虎去。”腳下發力,疾向前奔。瞬間,把眾人甩得不見。眾人隨后追趕。

追不數里,遠遠聽得街呼喝哀叫之聲傳來。周處大急,腳底加勁,幾個起落,便轉過一處拐角,看見犬影晃動,嘶鳴吠叫甚哀。十余只巨犬圍著虎山君嘶咬爭斗,虎山君吼聲如雷,不停發出嚇唬的聲音。眾犬仗著狗多勢眾,不停從四面八方進行攻擊。

虎山君撲咬一只狗高馬大的黑犬,那犬嚇得嗷的一聲退開,狗毛紛飛。其余眾犬同仇敵愾,大聲吠叫,卻有三只惡犬乘勢從背后撲上嘶咬。虎山君縱身回頭,一聲咆哮,嚇得三犬連連后退。另有兩犬見有機可乘,自側面撲咬。

旁邊有兩名穿著錦衣的少年,一名矮瘦,焦黑如炭,一名又高又胖,一看便是好吃懶做的少爺。那名胖少不停吆喝:

“黑妮,咬它后背。”

“藍毛,快上!”

“一齊咬它。噢,沒用的家伙!”

“咬它尾巴”

“哈哈……”

俗話說,虎落平陽被犬欺。虎山君吼聲連連,騰挪嘶咬,雖然勇猛異常,卻無可奈何。

周處大怒,撲入犬群,伸手捉住一只齜牙咧嘴,兇相十足的黑犬,抖手甩出,“啪”的一聲,摜在路邊,腦漿迸裂而死,抬腳踢開面前那只黃毛大犬。一只花犬見他兇猛,回頭便咬。周處眼疾手快,一拳打在天靈蓋上,“咯”的一聲,那狗軟軟萎倒在地。

虎山君見周處到來,精神大振,與周處背向而戰,頓時犬群大亂,攻勢緩了下來。

忽聽那名錦衣胖少道:“周處,你是為虎作倀,是要自尋死路嗎?今日我要一洗當年受辱之恥。”

周處打量那領頭的兩少年,竟然是幼年時放狗咬他和陸雨的唐肥、崔寶。

周處道:“好,今天倒要看看是你們一雪前恥,還是我大顯神威,打得你夾著狗尾巴逃跑。”

左手虛引,靠近的一只狗跳起來咬他左手,周處右手倏出,抓住它的頸毛,抖手扔了出去,與另一只撲來的巨犬撞作一堆。二犬同時滾到,嗷嗷亂叫,目露恐懼,顯然是這下摔得夠疼。

周處側身閃開凌空撲來一只大犬,順腳踢開沖來的另一只犬,不想那犬反應奇快,嗷的一聲回頭便咬,褲角頓時被它撕破。周處暗叫聲好險。便聽那邊一只犬連連慘叫,卻是一只大犬被虎山君咬中喉嚨,甩將出去。

黃發鬼李云、醉里仙王江及小廝周安已然趕到,大聲喝止。

唐肥、崔寶洋洋得意哪里肯聽。唐肥反而將手里弓箭一揚,叫道:“你們今日且看我做個打虎英雄!”

他和崔寶外出射獵,手中帶得弓箭。便聽“叭”一聲響,那箭帶著一股勁風射向虎山君。虎山君一聲咆哮,躍起閃開,那箭卻向周處背后射到。周安叫道:“少爺小心。”

周處背后如同生了眼睛一般,回指一彈,正中箭尾,那箭立時拐了彎,射入一只狼犬脊背。周處大怒道:“今天,我可要開殺戒了。”

自背后抽出畫戟,輕輕向前一送,戟尖戮入一只大犬咽喉,一招橫掃千鈞,勁風如嘯,逼開眾犬,那些大犬退到一丈開外,狺狺狂吠,不敢上前。

猛聽虎山君厲嘯一聲,一躍而起,撲向唐肥,唐肥嚇壞了。原來唐肥卯足氣力,瞄準虎山君,正欲一箭射死虎山君。

虎山君哪容他再射,騰空撲起,直嚇得唐肥不及發射,弓箭便向前摜出,自己則就地一滾,狼狽躲開。虎山君咬住長弓,“喀”的一聲,頓時斷為兩截。

不遠處崔寶見勢不妙,一箭射出,虎山君躲閃不及,后背中箭。虎山君將前爪在地上略按一按,一撲而下,到了崔寶身前,將他撲倒在地,張口咬他咽喉。

崔寶“啊”的一聲慘叫,魂飛魄喪,疾抬右臂擋格,“咯”的一聲響,手臂立即被咬斷,鮮血長流。

唐肥大叫道:“惡虎傷人啦!”

眾人大驚,四下呼喊、威嚇。千鈞一發之際,周處畫戟蕩開群犬,一躍上前,以畫戟隔在虎山君與崔寶之間,口中喝一聲,雙手發力,竟然將二百余斤的虎山君平托而起,硬生生將崔寶救于虎吻之下。

周安及眾人都驚呆了,半晌方才叫好。眾人搶上前將崔寶救下。周處放開畫戟,撲上前云,一把摟住虎山君,不讓它再動。卻見虎山君背上長箭猶在,殷殷流血,心下大痛,幾乎落下淚來。

群犬又復圍將上來,狺狺狂吠,似欲將周處與虎山君生啖不可。

周處一手摟虎,一手輕揮畫戟,指向群犬,口中大喝:“唐肥,叫開你的野狗。否則,大爺我開了殺戒,連你也不輕饒!”

唐肥見他神威凜凜,又見虎山君兇猛,早已經嚇壞了,哪敢說個“不”字,口中呼喝不停,令隨來的仆人上前圈住獵犬。

周處這才放下畫戟,從身上包袱中將鐵鏈抖開,將虎山君拴住。又將那虎背上長箭拔下,敷上金瘡藥,包扎停當。所幸,驚慌之下,崔寶箭法不準,勁力不足,傷了虎山君皮毛而已,并無大礙,周處這才松了一口氣。

周安大膽走上前來,詢問周處,見他并未受傷,倒是那虎山君卻被眾犬咬破些皮毛。集市之上發生這等大事,早已經驚動了官府。一隊荷槍執矛的人馬涌將過來,將眾人帶回了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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