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后，護工吃飯回來了。

她透過門觀窗見杜輝正在給唐小雅剪指甲，于是迅速轉身，退到了一邊。

盡管她不知道病床上的女孩兒經歷了什么，但她相信杜輝肯定是個好男人，更是個好雇主，不僅出手大方給了三倍工資，還替她租了陪護床。

這在以前，她連想都不敢想。

因此，在照顧唐小雅時，她很盡心，就像對待自己女兒一般。

“小宋，怎么不進去？”

“杜先生在和那姑娘說話呢，所以……”

“噢，那就等會兒吧。”

李德華提著飯盒也站在了病房外。

他太了解杜輝了，知道他吃不慣醫院里的飯菜，所以特意從包子鋪帶了點的過來，換換口味兒。

“李大哥，你還會做飯呢？”

“就會蒸包子，調個涼菜啥的。唐小雅……就是那姑娘，今天醒了幾次，狀態如何？”

“兩次，不過很快又睡了。哎，還是昏昏沉沉地說胡話，出汗也多，一身身的，就像水洗過似的。”

“可能是在做夢吧。”

宋紅霞瞄了一眼病房門，眉頭緊鎖地說道，“我剛才聽接班大夫說，她血糖挺低的，心臟好像也有點問題。老是這樣昏睡著……不會有什么事吧？”

“沒事兒，前幾天朋友出車禍受了些刺激，低血糖引發的心臟供血不足，養養就好了。”

“原來是這樣，可憐的孩子。”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李德華和宋紅霞想進又不敢進，直到夜班護士來測體溫，才趁機進入病房。

杜輝沒有什么胃口，光喝了些小米粥，吃了幾口涼拌黃瓜。

凌晨一點，唐小雅的爸爸到了。

兩人進行了徹夜長談，聊了很多車禍的事，以及治療情況，甚至連工作上的安排也都進行了詳細的溝通。

這是唐國棟第一次見杜輝，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他覺得杜輝為人正派，遇事冷靜，考慮問題也是很有遠見，完全不像個22歲的人，最關鍵的是，懂得保護唐小雅隱私。

不知不覺，天亮了……

“小雅還在說胡話，今天還用那藥嗎？”

“看情況吧，如果狀態還可以，能不用就不用。雖說是最好的進口藥，副作用很小，但畢竟屬于抑制類……用多了也不太好。”

“噢，這樣啊！”

“等小雅醒了，您好好勸勸她。醫生說……她心臟有些供血不足，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則會誘發心絞痛的。”

“什么時候能醒？”

“其實藥效已經過了，估摸著……現在就能把她叫醒，要不……”

“算了，讓她再睡會兒吧。”

唐國棟輕拍了一下杜輝的肩膀，滿心感激。

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畢竟出了這么大的事，全程都是杜輝在照顧自己女兒。不僅病房是單間，還請了專職護工，甚至連住院費也都是他提前墊付的。

一個小時后，護士拔掉了尿管。

宋紅霞開始給唐小雅擦洗身體，換睡衣，梳理頭發。

緊接著，新的輸液瓶被掛了上去，沒再注射安神類特效藥，只用了一些治療低血糖的，以及疏通血管的常規藥。

9點20分，唐小雅醒了。

她不顧杜輝的解釋和勸阻，瘋了一般地跑出病房，光著腳丫到處找陳浩然，見護士就問，見醫生就打聽。

輸液針被拽掉了，手也流血了。

唐國棟和杜輝一路跟著，怎么安慰都無濟于事。唐小雅就好像什么都聽不見似的，不停地哭，不停地呼喊著陳浩然的名字，全然不顧別人異樣的眼光。

幾個女的以為是精神病患者跑出來了呢，開始議論紛紛。

杜輝沒辦法，只好將她強行抱起。

沿途，唐小雅反抗的特別厲害，對著杜輝又是抓又是打，不過就她那點力氣根本起不到太大作用，很快就被帶回了病房。

“放我出去，你憑什么管我？”

“讓開，聽見沒有？”

“手機呢？把手機還我，快點還給我……”

杜輝沒有接腔，只是將門關上，用身體擋住了唐小雅的去向。

咬不還手，罵不還口。

唐小雅的這個反應，是他早就預料到的，只是沒想到會如此喪失理智，好像瘋了似的。

突然，唐小雅停止了哭鬧。

她的胸口很疼，像針扎似的，開始大口大口的喘粗氣。

“小雅，快到床上躺著。”

“不要你管，你走開……我討厭你……你別碰我……”

“你會暈倒的。”

“放開我，聽見沒有？”

…………

唐國棟見狀，連忙去扶。

“別激動小雅，爸爸在，別怕。”

“爸爸，他們為什么不等等我，為什么偷偷走了？是不是還在生我氣？”

“小雅乖，聽爸爸說，陳浩然的傷很重，需要轉院治療。可能他父母太心急了……所以就沒來得及通知你。你想啊，你都這么擔心了，人家父母能不緊張嗎？”

“可以叫醒我啊，為什么？”

“傻孩子，你知不知道自己也病了，去了不是給人家添亂嘛！”

唐國棟將唐小雅凌亂的頭發捋了捋，幫她撥到了耳朵后面。

一張張紙巾擦拭著她那憔悴的臉龐，淚水卻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流，看得唐國棟很不是滋味。

他強忍著心中的擔憂，溫柔的說道，“小雅，你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有一次發燒特別嚴重，爸爸摟著你幾天幾夜都沒睡。其實……做父母的都是一樣的，不要怪他們，他們也是急壞了，沒辦法。”

“我沒有怪阿姨，也沒有生她氣。可是爸爸，浩然他……他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的血，他肯定好疼，可是我卻睡著了，我……”

唐小雅說著說著就哽咽了，心里自責的不行。

她就像個幾歲的孩子似的，緊緊的抱著自己爸爸，使勁兒地哭。把這幾天所有的擔心，害怕，以及委屈全都釋放了出來。

“爸爸，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我愛浩然，怎么會害他呢？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他了，我該怎么辦？”

“小雅別怕，爸爸向你保證，等你輸完液，病徹底好了，立馬帶你去找他，好不好？”

“不要騙我，說話算數？”

“爸爸什么時候騙過你？乖，快躺下，要快點好起來……估計等你好了，陳浩然也就好了。”

“真的嗎？”

“嗯，真的，小雅乖，快躺好。”

漸漸的，唐小雅安靜了許多，乖乖的躺到了病床上，只是右手還在緊緊地抓著唐國棟的衣角，不敢松開。

宋紅霞連忙拿了棉簽和濕巾，給她處理脫針后的地方。

白皙的手上，血跡斑斑。

幾分鐘后，護士重新掛輸液瓶，推小針，繼續心電監護。

…………

步梯口，杜輝摸了摸被唐小雅咬傷的地方，眼眶濕潤。

他不是怕疼，而是心疼。

黃銅打火機在他手里不停的翻轉著，一會兒打開，一會兒合上，聲音依舊是那么的清脆，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