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很安靜，只有護士的腳步聲，以及換藥器的提示音。

黃銅打火機“叮”的一聲響。

杜輝心煩不已，背靠著步梯口的墻，又點了支煙。

盡管他很討厭陳浩然，恨不得讓他立刻消失掉才好，可看在唐小雅的份上，卻也是做到了仁至義盡。

在力所能及的范圍，他請了Y城最好的外科醫(yī)生，用了最好的藥，該用的儀器也都全用上了，可陳浩然仍舊在重癥監(jiān)護室躺著，靠呼吸機維持。

停頓片刻，杜輝將煙熄滅，眉頭深鎖的走進病房。

看著昏睡中的唐小雅，他滿心焦灼，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輸液瓶里的藥，一點一點的滴著。

唐小雅的臉色已經(jīng)好了很多，不再那么蒼白，只是嘴角微動，好像在說些什么，卻又是一個字都聽不清。

杜輝猜想，她可能是在做夢。

…………

晚上醫(yī)生查房后，杜輝將主燈關閉，隨后打開了過道燈。

他靜靜地坐著，一言不發(fā)。

病床上的唐小雅睡的很沉，全然不知杜輝守了她兩天兩夜。

為了尊重她的隱私，杜輝專門請了個女護工，協(xié)同一起照顧。但凡是男女間需要避諱的，他都躲著。

這對于一向傾心于唐小雅的杜輝來說，也算是情真意切，胸懷坦蕩了。

可惜這份關心，并非唐小雅所需。

她想要時時刻刻守在陳浩然身邊，祈禱他早一點脫離危險，而不是昏昏沉沉的躺在病床上，借助藥物的力量來補充睡眠。

“杜先生，擦洗時間到了。”

“嗯，好。”

杜輝迅速離開病房，去了步梯口。

他十分焦慮，擔心唐小雅醒來后會再一次情緒失控，無法接受現(xiàn)實。黃銅打火機在他手里來回的反轉著，香煙抽了一根又一根。

十分鐘后，李德華匆忙趕來。

“怎么了李叔，出什么事了？”

“陳浩然……轉院了。”

“什么，轉院了，他醒了？”

“暫時還沒有，他們家自己聯(lián)系的醫(yī)院，已經(jīng)簽好了醫(yī)患協(xié)議，剛剛出發(fā)。”

杜輝非常不理解陳浩然父母的這種做法，連連搖頭。

在轉院這個問題上，他和唐小雅是持有相同態(tài)度的，覺得陳浩然的傷勢太重，又是剛剛做了開顱手術，根本就受不住沿途的折騰。

一個母親如何經(jīng)得起等待！

張愛華覺得，肯定是Y城的醫(yī)療條件太差，主刀醫(yī)生的技術不行，才會導致自己兒子處于術后昏迷。

“哪家醫(yī)院？這么大膽子？”

“B城軍區(qū)醫(yī)院，是急救中心聯(lián)合的航空救援，估計幾個小時就能到地方，聽說還請了知名專家……聯(lián)合會診。”

“難怪呢，原來是B城。”

“杜輝，還有就是……出發(fā)前陳浩然媽媽說，就算他兒子永遠醒不過來……也決不讓唐小雅去看望，態(tài)度挺那啥的，可能是有點誤會你們了，要不要我去……”

“無所謂，不用管他們。只是小雅不能再受刺激了，陳浩然轉院的事……”

“放心，我這就去安排。”

李德華離開了，一路上連連搖頭。

他很同情陳浩然以及唐小雅的遭遇，但是更擔憂杜輝的身體。

車禍發(fā)生后，杜輝一直寸步不離的守在醫(yī)院，至今還沒有好好休息過。從急診到手術，全程都是他在忙，直到陳浩然的父母從X城趕來才得了空閑。

起初幾天，大家相處的還算融洽，都在為搶救而奔波，彼此安慰。

可就在前天，關于轉院的事陳浩然媽媽和唐小雅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執(zhí)。

張愛華甚至開始破口大罵，詆毀唐小雅，說她是陳浩然的克星。如果不是因為她的一意孤行，自己兒子根本不會來Y城。

原本唐小雅以前就有低血糖的毛病，車禍的巨大刺激，再加上幾天幾夜不休息，以及陳浩然媽媽的語言謾罵，導致了病情加重，當場暈倒。

杜輝二話不說，抱起她就跑。

眾目睽睽之下，自己的準兒媳被其他男人抱走，這不得不讓陳浩然媽媽心生怨恨。她開始懷疑唐小雅和杜輝有染，為了隱瞞不可告人的私情而合伙害了自己兒子。

誤會就這樣產(chǎn)生了，可憐唐小雅卻是全然不知，還在昏睡中。

………………

夜色漸深，護工忙完去吃飯了。

杜輝翻看著唐小雅的手機，考慮是否該通知她父母。

思量片刻，最終還是撥通了電話。

當?shù)弥惡迫话l(fā)生了車禍，以及自己女兒昏睡了兩天，唐國棟立馬乘坐高鐵，趕往Y城。

杜輝估摸著夜里12點左右，唐小雅的爸爸就能趕到醫(yī)院，于是開始自言自語起來，訴說著這些年所有的愛慕之心。

驕傲的他，終究還是敗給了愛情。

他看著唐小雅的臉，輕撫著她的手，心里特別矛盾，不知道通知唐小雅爸爸來，是對還是錯。

“小雅，對不起……很疼吧？”

“別怕，我會保護你的，沒人能傷害到你，任何人都不行。”

“你要堅強一點，以后的路還長著呢。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愿的接受我，愛上我。”

盡管唐小雅什么都聽不見，杜輝還是情緒激動地說了很多。

從大二時的初次相見到制造各種偶遇機會，再從每個月一束的匿名紅玫瑰說到現(xiàn)在不得已使用安神類藥物。

句句肺腑，特別心酸。

陳浩然媽媽的怒罵，令杜輝反感無比，若不是看在她是長輩的份上，杜輝早就一耳光扇過去了。

他深愛的人怎么可以任由別人指責，以及無端謾罵，這是他無法忍受的。

“此仇不報，非君子。”

“等著吧，小雅所受得罪，早晚都會讓你經(jīng)歷一遍。”

…………

在這樣復雜的情況下，為了保護唐小雅免受刺激，防止病情加重，杜輝只好聯(lián)合醫(yī)生給她使用了安神類藥物。

一針下去，至少可以昏睡10個小時，效果十分顯著。

當然，這里面也是有幾分私心的。

杜輝確實很希望唐小雅能安安靜靜的休整一番，好好調(diào)養(yǎng)，但他更希望唐小雅能留在自己身邊，和陳浩然永無見面之日，最好是天各一方。

愛情本就是自私的，無人幸免。

杜輝輕輕的按摩著唐小雅每一個指關節(jié)，動作特別溫柔，生怕把她弄疼了。

眼里滿是寵溺，以及各種擔憂。

“小雅，相信緣分嗎？”

“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可能不記得了，那天你連看都沒看我一眼。身為校學生會主席的我……當時郁悶壞了，深受打擊。”

“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愛上你。”

“你缺點多的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衣品差，脾氣倔，情商還低……可就是愛了，是不是好神奇？”

“我樣樣比陳浩然強，你為什么……就是看不見呢？”

這是杜輝平生第一次當面告白。

他不由得潸然淚下，自己都覺得自己好悲催，傻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