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將永根領回家后不久，鳳霞興奮地寫信告訴我，她和東東訂婚了。

鳳霞那躍于紙上的幸福強烈地擠壓著我的心，使我的心一陣陣地揪著疼。我怔怔地拿著信，坐在床上，極力地安撫著自己那不知是祝福多于痛苦還是痛苦多于祝福的心。

我的思維雜亂地游蕩著。東東那并不開心的臉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每晃一次，就對我說一次，“我和鳳霞是不會幸福的，因為我的心是痛苦的。”

我極力地排除著心底的雜念，向他回復道：“你好好地對待鳳霞，你們會幸福的，鳳霞會全心全意地對你好?！?

“心已有所屬，她處不是歸宿?！彼f。

“身所在處，即是心的歸宿?！蔽艺f。

“身在心不在。”他說。

“求你，好好地、用心地待鳳霞。”我說。我用乞求的目光注視著他那并不開心的臉，熱烈地期望著他的肯定地答復。他沒有給我答復，他的臉在我面前消失了，沒有再出現。

我的心忐忑著，我不希望我如此地犧牲最后換來的是不幸。我希望他們幸福、幸福、像蜜一樣甜蜜幸福。

我望向窗外遠處的天際，希望看見他們相親相愛的笑臉。窗外看不到遠處，一座座樓房遮擋了視線，隔斷了我們這個廠房與天際的鏈接。有幾只麻雀在窗外飛舞盤旋，嘰嘰的叫聲阻隔著遠處飄來的“我們很幸?！钡穆暶}。

我收回視線，一個人靜靜地在那里發呆。

“看啥呢？誰給你寫的信？怎么一個勁兒地發呆？”從外面回來的俊秀看著我的樣子，問。

我被俊秀的說話聲驚醒了過來，才發現自己真的是太失態了。

“鳳霞的信，她說她和東東訂婚了?！蔽艺f。

俊秀默默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挖掘我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

“其實我覺得東東喜歡的是你，而且你也喜歡他，可是為什么他和鳳霞訂婚？你們之間的事真奇怪。”俊秀說，“好好的、直直的路不走，非要走得曲里拐彎，真是。”

“沒有，我們誰也不喜歡誰，鳳霞喜歡東東，東東也喜歡鳳霞，要不他們為啥訂婚呢?！蔽艺f。

“鳳霞喜不喜歡東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東東不喜歡鳳霞，東東喜歡你?！?

“別瞎說。”我極力地勸阻著俊秀。

“我沒有瞎說，從東東的表現中我看得出來?！笨⌒悴宦犖业膭褡?，接著說，“你手上戴的這塊手表是東東買的吧？我看你總是不自覺地撫摸它，會將它放到耳邊聽它的動靜，有時候又會將它放在心臟的位置發呆，你無比地愛惜它，是因為你喜歡將它送給你的人?；ハ嘞矚g就勇敢地走到一起唄，何苦為難彼此。你喜歡他，卻拒絕他，真不知道為什么。是因為鳳霞喜歡他？你要成全鳳霞？”

我默默地點點頭。

“你這種做法其實最不負責任了。你自己覺得你這樣做很高尚，其實很不負責，對自己不負責，對東東不負責，對鳳霞也不負責。最后的結果是你將你自己摘了出來，將痛苦留給了他們兩個人。你將東東推給一個他不喜歡的人，最后痛苦的不止他一個，還有鳳霞，她也會很痛苦。跟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生活在一起，感受不到愛，不止感受不到愛，還會收獲冷漠，冷漠比沒有愛更讓人難以忍受，她會很痛苦。”俊秀繼續說，“我有一個親戚就是這樣的，人家不喜歡她，她使手段與他在一起了，可是她并不幸福，整日哭哭啼啼的。她總是說‘冷得讓人窒息’。她的一腔熱血傾注在對方身上后會瞬間凝固，無法激活對方身上的任何細胞。她長期地壓抑著，最后弄得自己一身病?！?

“那我能怎么辦？我總不能跟鳳霞說，‘你別喜歡東東了，因為我喜歡他?！菢游液网P霞的關系還能好嗎？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如同親姐妹，我不想我們因為這事成為陌路人。”我情緒亢奮地對俊秀說著我壓抑了好久的想法?！拔夷茉趺崔k？”

“你就直接跟鳳霞說唄，也許鳳霞能夠理解呢？”

“這種事情，怎么可能理解。”我固執己見地堅持說。

俊秀看勸我無果，也不再說話了。

“鳳霞不知道你和東東互相喜歡嗎？”過了一會兒，俊秀又開口道。

“應該不知道，因為鳳霞認為我和東東在一起的時候很少，她只認為我倆之間的關系必須靠她在中間維持?！蔽艺f。

“你們之間真的很奇怪，很少交流，卻彼此愛慕?！笨⌒銚u搖頭，表示著她的無法理解。

“我和東東在他當兵之前，幾乎沒有說過話，東東當兵回來以后，兩人都長大了，覺得以前的行徑有些幼稚，就開始說話了。也就是在他當兵回來的時候，我和鳳霞同時喜歡上了他。我看出來鳳霞喜歡他，我就盡量地避開他，避免與他接觸，以免那燃起的火苗熊熊地燃燒起來，那樣的話可能就很難撲滅了。

東東找過我幾次，我都拒絕了，我要求他接納鳳霞，可是他不同意。

有一個叫三喜的喜歡鳳霞，我們希望鳳霞能和三喜好，那樣就都不為難了，可是鳳霞心里只有東東，她不接受三喜的追求。我們一直這樣耗下去也不是個事，都也不小了，所以我就求著永根跟我回趟家，表示我已經有心儀的對象了，好讓他們做出自己的決定?！?

“奧，是這樣，我說我每次說東東喜歡你，你都說別讓鳳霞知道。為的是這呀，哎?！笨⌒銍@了一口氣，說，“總覺得這樣不太好。太不負責。對誰都不負責。他們不會幸福的?！?

“東東性格很好的，他會對鳳霞好的?！蔽艺f。

“可是喜歡一個人是裝不出來的，他對一個人熱情或者冷淡，那不是一種刻意的行為，那是一種由心而發的不自覺的行為?！笨⌒阏f。

“反正不管怎么說，我都希望他們幸福。”我說。

“是呀，祝他們幸福吧！”俊秀接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