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的水結冰了，冰面覆蓋了流動的河水，給大地帶來了一片寧靜。冬日的陽光散發著冷峻的、黃色的光照在冰面上，并不能溫暖冷的冰。三三兩兩的孩童走來了，打破了這一寧靜。冰面上熱鬧了起來。冰面上的溫度升了起來，冰不再冷了，它和孩子們一起熱鬧起來，開心起來。

待太陽落山，黑暗給小河上的冰蓋上了一層黑色的罩布，孩子們回家去了。吳軍和華凝來到了冰面上。

“晚上它轉起來才漂亮呢。白天有太陽光，它的彩色線條不明顯。”吳軍說。

說著，他將手里的東西放在冰面上，用一根繩子帶動著它轉了起來。那東西轉著，一條條彩色的線條閃爍著，給黑暗的冰面增添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情趣。往日的冬夜冰面是獨自度過的，沒有人會陪它。這個冬夜，吳軍和華凝帶給了冰面不一樣的快樂。這是一個難忘的、色彩斑斕的冬夜。冰面很感謝他們帶給它的不一樣的冬夜。吳軍抽著冰溜，讓它加速地轉著。華凝看著旋轉著的冰溜，開心地手舞足蹈。他們笑著，叫著。

“真漂亮，再快點。”華凝快樂地叫著。

那冰溜旋轉著。它的彩色的線條由開始的條條分明，逐漸變得混雜起來，最后分不清哪個是哪個了，有時候感覺好像是一體的，有時候又覺得有點恍惚，似乎又不是一體的。它旋轉著，它的彩色的光在黑暗的冰面上閃爍著，將華凝帶入了一個五彩斑斕的世界。

她的笑容隨著旋轉的冰溜延伸開去，她的未來、她的快樂也隨著冰溜的旋轉拓展著、延伸著。

這一刻是如此美好。只有快樂，沒有煩惱。

“一直轉下去，不要停。”華凝說。

“不行了，我累了。”吳軍氣喘吁吁地說。

吳軍已經抽得累了。他停了下來。讓它自己旋轉著。它的速度漸漸開始慢了下來，又能分清那一條條的線條了。然后，它像一個喝醉了的醉漢似的左搖右擺地晃著，最后，它不再轉動，倒下了。那彩色的光也隨之消失了。冰面上一片黑暗。他倆靜靜地感受著對方的存在。

“如果不用人抽，能自己一直轉下去多好呀。”華凝遺憾地說。“真漂亮，這個冰溜。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漂亮的冰溜。”

“凱恩，給你，你收起來，我們有時間再來玩。”吳軍將拿在手里的冰溜摸黑遞到了華凝的手里。

“要是能一直不停就好了。”華凝將冰溜從吳軍手里接了過來，又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言論。

“怎么可能一直不停呢？斷續和延續交織起來才是生活。”吳軍說。“如果一直不停，你也會覺得沒意思，因為沒有那種揪心的感覺。生活就是能感覺到心在胸膛里跳動才有意思。否則，還有什么意思。一成不變？一平如水？那樣也沒意思。”

華凝不說話，她在黑暗的夜里睜著雙眼望著遠方的黑，沉思著。

“要是能一直轉下去就好了。”她說。

“你怎么了？凱恩。”吳軍伸出手，去拉她的手，她的雙手抱著冰溜，吳軍將她的一只手拉了出來，握在了自己手里。

她的手冰涼，吳軍將它拉過來，放到自己的外衣下面暖著。

“那只手也拿過來。”他說著，將她的另一只手也拉了過來，他將冰溜裝進了口袋，將她的這只手也塞到了外衣下面。

他的體溫溫暖著她的雙手。

“凱恩，你最近總是心事重重的，是在擔心我們的未來嗎？的確，我們的未來是會有很多阻力的，不過，只要我們一起去面對，我相信我們能夠克服這些阻力。我知道，你的壓力很大，其實我的壓力也很大，所以我們必須一起去面對，我們齊心協力才能攻克難關。”吳軍說著，用手緊緊地捏了兩下在他外衣下的華凝的手，以示鼓勵。

“嗯。”華凝在黑暗冰冷的夜中點了點頭，盡管吳軍并不能看到。

一陣陣夜風刮過，如冰錐滾過他們的臉頰，使他們的臉感覺到一種凍痛。冰面上太涼了，不一會兒，他們的腳也凍透了。

“這太冷了，咱們別待在這了。走吧。”吳軍說。

他將她緊緊地摟在懷里以緩解她的寒冷。他倆互相溫暖著向家走去。

夜是漆黑而寧靜的，這讓他們的腳步聲和彼此的呼吸聲顯得格外清晰。偶爾有幾聲狗吠聲劃過寂靜的夜空傳來，給這冰冷的夜增加著一點溫度。遠處人家的窗戶上溢出微弱的光，向漆黑冰冷的夜宣誓著生命的溫度。

走到華凝家門口后，吳軍將冰溜掏出來遞給了華凝。看著她回屋后，他才轉身回家。

“你這也不是個事呀，人家都沒有跟家里人說過你的存在，你還要堅持跟他一起。”父親盤腿坐在炕上，一臉的愁眉苦臉，對回到家的華凝說道。

“爸，你別管了，我自己知道。”華凝回答。

“都這么大歲數了，要不不找，好不容易找了，還找個沒著落的。”父親繼續說著。

“爸，你別說了。他說等他回城了就跟家里商量我們的事。”

“回城了？回城了還能找得著人影嗎？”

華凝沒有吭聲，她默默地將冰溜放在一個她自己的小匣子里。

“就是，凝子，回城了咱們去哪找人家去，要不干脆現在斷掉算了，咱們重新再找一個，省得浪費時間。你也老大不小了，人家比你小的都結婚生子了。咱們耗不起，女的大了更不好找。”已經躺在被窩里的母親探著頭說。

華凝默默地打水洗臉，溫熱的水濕潤冰冷的臉，激出了她眼里的淚水，淚水和著她用手撩到臉上的溫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

洗漱后的華凝上了炕，用被子將自己連人帶頭埋住，睡去了。

那時村里沒有電，人們照明用的是煤油燈，因為經濟拮據，煤油燈也是節約著用的，因此人們早早就躺下睡覺了，用睡覺打發漫長的夜。

華凝的夜比別人的夜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