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我跟你說個事兒。”這天晚上,沈濯清早早地就拽著溫晚回臥室了,他覺得有必要把自己發現的情況和她講講。
“嗯,你說。”
“不許覺得我有病!”
“哎呀,你快說。”
自從溫言去世以后,溫晚就一直睡不好覺,前些日子沈濯清還特意請了醫生來家里給溫晚檢查身體,他怕她再生了病。慢慢的,溫晚走出了妹妹去世的悲傷,這一刻她與沈濯清對話時,眼里是有光的。
“盧豐,精神好像有點兒問題。”
“你有病吧!”
“哎呀呀!都說了不許說我有病!”
“好好好!你說!”
“你不知道,盧豐總是拽著我說他和溫言之前的事兒,反反復復就那么幾件,磨嘰死了。我那天和他說我不想聽了,他居然自己把自己氣哭了,好像我怎么欺負他了一樣!”
“那你請個醫生來,給他也看看。”溫晚忍著笑意聽沈濯清的牢騷。
“沒用!”他不是沒想過辦法,醫生請來了,又被老倔頭罵走了……
溫晚攤了攤手:“那你就挺著唄。”
“他和他老婆的事兒總是跟我說什么啊!他換個人去講不行嗎?我有什么好聽的?我才不想聽呢!”
看著沈濯清‘氣急敗壞’的樣子,溫晚氣笑了。雖然這個問題沒有得到一個很好的解決辦法,但是沈濯清看到溫晚笑了,他也打心里覺得開心。
日日夜夜九十天。
“我跟你說……”
“你別跟我說了!不就是你和溫言開房被我老婆遇見了嘛!不就是她懷孕的時候你沒陪她產檢她生氣了嘛,你說你哄了好幾天!不就是過年回家老岳父不待見你嘛,我跟你說咱爸對你已經很好啦!溫言懷二胎的時候,你都心疼哭了,去了醫院又是無痛又是催產的……我跟你講啊,老盧!溫言她已經走了,她不在了。你不能一直活在有她的日子里,你還得繼續你的生活呀。”沈濯清重復著這幾個月里盧豐反反復復講給他的事情,看著他的臉上略有笑意之后,開始引導著他繼續以后的日子。
“唉。”盧豐嘆了口氣。他嘆氣不是因為沈濯清說的不對,而是因為他勸他忘掉溫言。盧豐做不到,她已經在自己身邊四十年了。
“這就對了,去找別人說說話。”
盧豐聽了沈濯清的話,他轉身往門外走著。又突然回頭拉著沈濯清的胳膊:“我跟你說……”
“別跟我說話!”一聽到這四個字,沈濯清氣的頭都大了!不論他怎么說都沒用,盧豐還是會繼續跟他叨叨以前的事。他回身潑出去手里的最后一瓢水,然后隨手扔了水舀,轉身上樓回房間了。
院子里只剩盧豐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花園嘆氣,那時候溫言也想要一片屬于自己的花園的。院子里沒有花,他卻覺得有她。
溫晚在客廳里一切都看得清楚。
這天下午,沈濯清讓溫晚去看看盧豐睡了嗎。他被折磨的已經不敢出房間了,生怕一見到自己的連襟就又開始了念咒般的回憶……
“你去看看。”
“看什么?”
“看他睡沒睡。”
“睡沒睡的,你也躲不過。總不能他醒著你睡覺,他睡覺你醒著,這么顛倒過來你身體哪受得了?”
“相比之下,我更不想聽他念經。我一聽到‘我跟你說’這幾個字,我都能為他續寫八百字出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記住的,每遍說的都一個樣,一個字不差的!”
溫晚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你笑個屁!”
“我笑你,我死了以后你會不會也這樣?”
“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會和任何人提起你和我的往事嗎?”溫晚笑靨靨的看著沈濯清。
沈濯清嘆了口氣:“你哪兒能比我先死呢。我比你大,我干活又多,身體不好,現在被盧豐氣的更不好了!”
“那行,到時候我到處去別人我和你的故事。”
“哎!你可別去!你要是說啊,別人得煩死你!”
“為什么?”
“咱倆的事兒,太多太多了……”
溫晚拍了拍他的手背:“先解決盧豐吧,要不早晚你也得瘋!”
“就是就是!”
可是思念只能延續,并且愈演愈烈。終于有一天,沈濯清被盧豐氣的暈了過去,她就在溫晚眼前直直的向后倒了下去。
溫晚給沈濯清擦了擦臉和手之后,她走出了病房。看著坐在走廊椅子上的盧豐,她要把一肚子話都說出來。
“盧豐。”
“誒,姐。”他緊張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對我妹妹的思念就應該葬在你的心底。你折磨我老公多長時間了!我說過你一次沒有!誰不想她?我是她姐姐我不想嗎?你以為只有你愛,你以為就你一個人不想忘了她。你是誰啊,你是她的丈夫,你應該好好的替她去看看她沒看過的風景,走走她沒走過的路。”
“姐……”
“我不知道你反反復復跟我家老沈說的那些事有什么意義,就算是你想說,你要不隔一段時間換個人?他又是誰啊?你的連襟,是溫言的姐夫,你覺得你和他叨叨那些東西真的有用嗎?他能同你感同身受嗎?還是他能為你分擔思念啊?其實都不能,他什么都做不了。”
“我覺得,他應該能明白我。”
“明白你?明白你什么?”
“明白我的喪妻之痛。我和他都娶了溫家的女兒,我總覺得他可以的,所以我才總是和他說這些事兒。”
溫晚氣的瞪大了眼睛:“我還活生生的站在你眼前呢!你讓沈濯清明白你的喪妻之痛!”
“不、不、不……”盧豐突然覺得自己的話不對,可是已經改不過來了。
“他要是能理解了喪妻之痛這幾個字,我估計我現在已經是個鬼了,我都不能站在這兒數落你了!”
“姐,我不是那個意思。”
溫晚看著他的樣子,沒再說什么,嘆了口氣后,也平穩了自己的情緒,淡淡的說:“他以后會明白的,到時候你倆再慢慢聊!”
她轉身走了,盧豐看著溫晚的背影,他想起大學時那個去演講的姑娘。那時候她亭亭玉立、敢想敢做,現在已經生出了許多的白發,看起來格外的慈祥,卻沒想到她生氣的時候自己也會害怕。
溫晚找到了沈濯清的主治醫師,她想問問沈濯清會不會是還有什么別的病灶。
“溫阿姨,您放心,沈叔什么問題都沒有,身體健康著呢!”
“那他怎么說倒下就倒下了?”
“氣大傷身。”
溫晚尷尬的笑了笑,吧嗒吧嗒嘴也不知道該回答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