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高照，兩人未寢。

“這么晚了，要不你還是去休息吧，我一個人搞得定。”，江洋推脫掉胡曉的好意。

胡曉的眼前是手環顯示的時間，21：45.

“這還早，我一般要十二點睡，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胡曉跟在江洋身后，走在青灰色的石梯上。

樓道里，聲控燈發著頹廢的光。

“麻煩你了。”，江洋從兜里掏出一把鑰匙，一個鑰匙串上只孤零零地掛著一把鑰匙。

像是一只幼犬被大腿粗的鐵鏈子鎖住，孤苦可憐。

哀嚎一般的吱呀聲響起，大門被江洋推開，里面的家具都整齊擺放。

想象中塵土撲面而來的場景并未出現。

這件屋子已經幾年沒住人了。

“是有人收拾過嗎？”，胡曉好奇地探進腦袋。

“我昨天晚上就回來了。”，江洋回答，“我把地上的灰塵簡單打掃了一下，順便把一些不常用的東西裝進了袋子里。”

“那好像沒有我能幫忙的地方了？”

灰色的窗簾被收起，堆疊在靠近陽臺的沙發邊。

家具被一箱一箱的收起，零散地堆疊在客廳中央。

許久沒有住人的房屋在被開啟的那一瞬間，撲面而來的只有孤寂。

這是一間孤獨的小屋。

“那個電腦你還在用啊！”，胡曉的目光被電視機旁邊，用木柜子隔開的一個小隔間的電腦吸引。

那是六七年前的款式了，按鍵上沒有一絲灰塵。

“嗯，我的工作對電腦的需求不大，所以一直沒換。”，江洋看著電腦，臉上勾起笑意。

仿佛它承載著著什么快樂的回憶。

“好懷念我們小時候打紅警的那段時光啊！”，胡曉陷入回憶。

三個人手里一人拿著一只冰棍，擠在這一個小小的隔間里，看著江洋面對七個殘酷的敵人依舊大殺四方。

具體是幾個敵人胡曉也記不清楚了，反正四面八方都是偷襲的人。

他和任林即使有洋哥的指導，也在敵人面前被殺的丟盔卸甲。

“這個電腦我還沒想好怎么處理。”，江洋摳著腦袋。

“你要走了嗎？”，胡曉指著那一堆被收拾整齊的家具問道。

“嗯，要走了。”，江洋點頭。

七年前，江洋背著大包小包的走了，胡曉的父母還幫著江洋收拾了東西。

七年后，江洋回來了，不過這一次，他要帶走的是更多的東西。

“是不是以后都不會回來了？”，胡曉問。

“不出意外的話，我是不會回來了。”，江洋回答，“你需要這臺電腦嗎？我以后也不會用它了。”

“我……”，胡曉心動了，他每個月都只有那么一點生活費，日常的吃穿住行是沒多大問題，手機換的也挺勤。

電腦什么的暫時還不是他消費得起的。

雖然這是六七年前的款式，但是打個紅警什么的應該不成問題。

“不考慮賣了換錢嗎？”，胡曉欲迎還拒。

江洋搖頭，“好多年前的東西了，也值不了幾個錢。你要的話，待會兒就拿走。”

“好吧。”，胡曉說，“洋哥你以后打算去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可能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江洋抬頭看著窗外的月亮，“那里沒有認識我的人，我也可以憑自己的意愿活著。”

“有錢真好啊！”，胡曉和江洋看著同一個月亮。

“是啊。”，江洋一同感慨，“有錢真好……”

人能在同一時間看到同一個月亮，但在這一刻卻不一定能和他心靈相通。

人和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沒有人能真正懂誰，哪怕是一個眼神就能會意的人，也無法隨時隨地看出你的孤獨。

胡曉和江洋隔了一層月光，在月光里，胡曉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戒指。

暗紅色的珠寶依舊，沒有一點發光的跡象。

或許下一次穿越永遠不會來了。

短暫地和山災王接觸一番，它那山岳一般的身形牢牢定格在胡曉的心中。

雖然他沒能親眼看到山災的范圍是多大，就光憑那短短的將土地變成果凍的能力，就足夠這個繁華城市喝一壺了。

“你離高考還有兩個月？”，江洋突然問他。

“是的，每年六月七號八號是高考的時間。”

“這是決定你們一生的時刻。”，江洋很有感觸地說道。

“或許吧……”，胡曉想到了他還有好幾個選擇，是送外賣當一個職業抓鬼人，還是老老實實做一個平平無奇大學生。

“這個疫情的影響還好不大，不然高考就要推遲了。”，胡曉說。

高考如果推遲對他來說可是一個不好的消息，因為玩的時間就大大減少了。

“如果有疫情以外的其他原因導致高考出了一點狀況，你們會很苦惱吧？”，江洋問。

“是啊。”，胡曉嘆氣，他想到了那個還不知道在哪晃悠的風災王。

“嗯。”，江洋答應著什么。

“我這兒也沒什么東西了，你把電腦抱走吧，我在看看有沒有要打掃的東西。”，看著時間不早了，江洋下了逐客令。

“那，洋哥你要是還有什么東西要我幫忙的可以喊我，我十二點之前都不會睡的。”

“好。”

胡曉走到電腦桌前，桌面干凈，似乎是被人用心擦拭過。

不知道為什么，胡曉突然想到了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周小梓，周小梓最后的東西也在他的手里。

現在江洋最后的一點東西也落到他的手里了。

他考慮自己以后是不是可以開一個寄存店，那些要離開的人把他們帶不走的有紀念意義的東西都放到他這里來，在紙條上寫好它們的故事，然后粘在物體上，供其他人了解這些老物品。

相當于一個紀念普通人的博物館。

不只是寫在歷史里的人物，每一個從世上活過的普通人都值得紀念。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或悲或喜，或長或短，不該在新聞里被寥寥一筆帶過。

某某求短見的人被警察勸下，某個人被消防員從河里打撈起。

大家稱贊著守護者的英勇，感嘆著成年人的崩潰只在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