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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死亡

莫姐姐的產期越發(fā)的接近,司徒雪再次按照與制衣店相約的時日進城,將已繡好的女紅送去。

自從司徒雪的繡品被城中守尉千金看中,制衣店的老板對司徒雪的態(tài)度瞬間轉換,結賬時也不在那樣的磨嘰了。

帳已結,司徒雪便忙著前往城中各店買些生產所需之物,待她準備離開,守尉府侍女突然出現,將司徒雪喚去府中,為守尉千金制作新衣。

她明確的拒絕了守尉府派來的侍女,司徒雪眼下只想早些返回。侍女將價格提升了許多,聽到此,她想了想終還是跟來人去到守尉府。

“見過小姐。”

“起來吧。”她坐在窗臺下的梳妝臺上,一旁的侍女一手拿著梳子,一手撫著,小心的梳著。

“過些時日本小姐要入都參加盛宴,我很喜歡你做的手工,所以若是這次你能幫我把宴會新衣做好,我定會付你一筆豐富的報酬。”

“這是畫師為本小姐繪制的樣式。”一人兒端著畫紙走上前來,司徒雪接過畫紙,翻開卷軸,軸上繪制了華麗的牡丹圖。

“你只需要完全照著畫師的圖來繡制便可。”

“是。”仔細看完軸上得繪案,司徒雪小聲回答到。

而此時此刻,平靜的墨水河面再次掀起了血腥的風浪。一塊美麗的桃花源地被無情破壞,潔凈的土地被鮮紅的血所玷污。

一番嚴詞細語叮囑吩咐過后,司徒雪離開守尉府,偶經一發(fā)飾店,想著莫姐姐平日里總是一素凈的裝扮,便想著為她挑選一件禮物作為慶賀。

看著桌柜上琳瑯滿目的商品,竟皆無一件能媲美她的溫情與善良。

一路上,司徒雪心中略感失落,不過一轉眼又想到她即將迎來期盼已久的人兒,心中的失落瞬間也被這歡愉所頂替。

如今的她,好似真正忘卻了自己的身份,以及那雙布滿鮮血的雙手。她不會知道自己即將將要面對著些什么,而那即將面對的事物將徹底將她從沉睡中喚醒。

司徒雪滿心歡喜的看著手中所提之物,然還未及屋,不遠處,她便感覺到了冰冷的氣息。

平整有禮有條的庭院變得慌亂無序,莫大哥在院中堆好的柴火四處散落在地,就連莫姐姐精心照看的菜圃也被毀壞得不成樣貌。

看到此,司徒雪一下慌張了起來,不安的心緒直接涌上心頭。再也顧不得腳下的悠閑,連忙向那兒跑去。

院內一片狼藉,摘下帽子,打開柵欄,向里走去。屋子的房門緊閉,走到門前,司徒雪停下了腳步。

舉起手來,想要推開,卻停下了,一幅幅不詳的圖像在她腦中浮現。

手,仍停在門前。此時,風清楚地將屋里的真相告訴了她,一股濃郁的血味跑進她的鼻腔。

門輕輕一推便開了,眼前之景深深刺痛司徒雪,手中的物品瞬間跌落在地。

一道道鮮紅的血,如揮灑的墨跡一條條,一點點,一滴滴沾滿四壁。桌子被刀劍劈成兩半,以一大“V”字形狀倒在地上,桌上的茶壺碗具皆碎一地,地上還有些許點點滴滴圓形的血痕一直延續(xù)至屋內。

她再也顧不得眼前的亂象,直接向屋內跑去,門簾掀開,兩具尸體直入眼簾。

“不——”司徒雪連番搖頭說。

雜亂的地上一道莫約有手掌寬的血痕赤裸裸印入司徒雪的眼中,迫使她不得不接受這殘酷的畫面。

只見那道寬厚的血痕從莫姐姐的身下連接到床榻上,這是她強拖著自己沉重的身體,屏著呼吸,一點一點挪動而留下的印記。

直至耗盡身體的最后一絲氣力,她方才不得不閉上沉重的雙眼,她安靜的躺在莫大哥身旁。

只見她一手托著腹中的孩子,一手朝著他的方向筆直的伸著,他的手亦是看著她所在的地方筆直的伸著。

司徒雪驟然明白這一切,淚水瞬時從臉上滑落……

至死之時,給予她如此之大的勇氣的是他。她只想握著他的手一同登上奈何橋,飲下孟婆湯,只愿來世,仍能攜手相遇。

司徒雪微微抬起身下那雙早已顫抖的雙腳,跨過地上的血跡,走到她的身邊,癱坐在地上,司徒雪小心抱起了她那冰冷的身子,揪著袖口,輕輕的將之沾染在臉上的污跡一點點擦掉。

擦著擦著,一連串泛著白光的淚水跨出眼眶,一滴滴無聲滴落……

“不該是這樣的,這一切都不該是這樣的,不……”

司徒雪一邊為之擦拭身上的血痕,一邊痛哭,不斷地對著四壁質問著。

這一切都不該是這樣的,這不該是他們夫妻二人該有的結局。

他和她都還未來得及聽他(她)咿咿呀呀喚他們一句“父親”“母親”,她還未來得及為他(她)披上紅衣,還未來得及親手為他(她)縫上一件合身的衣裳,他們都還未來得及白發(fā)蒼蒼,相守老去,怎就舍得這般畫上結束的句號?

臉上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了,淚如雨下,一滴滴滴落在她那冰冷的臉上,順著她的身子,流入暗紅的血中,再也分不清那一滴是淚,那一滴是血......

暗黑的死亡的氣息緊緊包裹司徒雪,亦深深埋入她的靈魂深處,再次成為她這一生永抹不去的記憶。

“莫姐姐,我應該早點回來的,我……”哽咽的話語無法清晰的喚出喉來。

天,黑了。灰白的月色,穿過窗子的縫隙,照射著那顆無聲落淚的心。不知就這樣安靜的過了多久,也不知從何時開始,眼中的淚水停止了奔騰,兩頰的淚痕依然高掛。

往日里的身影隨著日落而永遠埋葬在無邊的黑夜中。

不知不覺,她的雙手沾滿了暗紅的血色,怎么也抹不去,洗不掉。看著自己被染的彤紅的雙手,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風,不停的吹打著那被毀壞的窗戶。好似透著窗戶,看著無人,竟而肆無忌憚的發(fā)出“呼呼——”的狂笑。

“竟不知道夜是如此的漫長,煎熬……”無聲的靜默著。

白日升起,卻沒有迎來明媚的暖陽。厚重的烏云密密麻麻將天空全面覆蓋,不留一朵白云。

空中想起了聲聲雷鳴,而后大雨接踵而來。雨,無情的下著,雨中,一個孤寂的身影跪在泥濘的地上,一雙纖細柔嫩的手,在濕噠噠的土里,不停的刨,不停的刨......

漸漸的,柔嫩的十指一根根皆磨出一道道淋淋的血痕,黃色的泥水中摻雜了絲絲鮮紅的顏色。

十指連心,心之痛淡漠了身上的疼痛。纖纖十指,臟亂不堪,泥土點點攀附。

終在層層厚土中刨出了一個很大很大且足矣埋葬所有過往的坑。

屋中,莫氏夫婦安靜的躺在冰冷的床上,永遠沉浸在美麗的夢中,那里有他們的溫暖。

司徒雪站在床前,哀傷的看著他倆,“莫姐姐,莫大哥,你們終于永不分離了。”

再次為他們整理好身上的妝容與衣物,雙手從一旁捧起一抔黃土,小心的撒落在他們身上,一直反復的重復著這樣的舉動,漸漸的,他們的面容消失了。

她親手抔起一抔抔泥土,將一切美好溫馨全都埋葬在冰冷的地下。一座小小的墳堆凸起,轉身進屋拿起掉落在地上的刀,從損壞的桌面劈下一塊方正的長方形木塊,豎在墳前。

“對不起……”看著那塊無字的墓碑,眼中透著哀傷的神情。

抬起頭來,直面面對雨的侵襲,冰冷的雨,微涼的風,無不侵擾著她的身體。

閉上眼,一滴滴淚從眼角滑落,和雨水一同滴入泥中。

這樣的情景好似相熟,仿佛轉眼重新從懸崖墜入冰冷的水中,隨著氣壓一點點增加,氣息開始變得沉重,呼吸開始停止。

高崖之上,風中夾帶著血的腥味。

手,緊捂著肩膀處的傷口,血順著手臂,依附著劍身滑落,轉過身來,是一個個追趕而來的相府侍衛(wèi)。

她只有不斷后退,直至退無可退,她方才能停下腳步,艱難的舉起手中的武器,與之不斷地拼搏廝殺,直至耗盡身上最后一絲氣力,以劍做杖,單跪于地。

血,漸漸浸濕了身上的黑色夜行衣。

而面對危險,唯有選擇從容面對。

對于疼痛,唯有選擇以痛止痛。

轉手點住肩上的穴位,以此暫時忘記了身上的疼痛。麻木的身子,無所動的揮舞劍身,用以冷漠的神情直視死亡的威脅。

侍衛(wèi)圍了上來,她再也無力抵抗。劍被彈開了,及時躲過一劍,退到懸崖之上,風吹亂了她的頭發(fā)。雙臂展開,轉身直接從懸崖跳下......

“如果當初沒有這樣選擇,是不是今時今日應該就不是這般結局。他們仍還有未來,仍能挽著彼此的手一同坐在門前等待那攜著夕陽緩緩歸來的人兒。”心在反省反問著自己。

可是已經沒有如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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