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回到家的時候,葛嬸正在不停地踱來踱去。都說母子連心,葛嬸感到自己胸悶得厲害。頭天晚上,葛嬸被噩夢驚醒。
夢見石頭還是小時候的樣子,穿著自己縫制的肚兜,在荒山野嶺跑來跑去。自己怎么追也追不上,急得都哭醒了。只不過是一個夢罷了,葛嬸發現自己的手壓在胸口。只當是胸悶吧,并沒有太多在意。
“奶奶,去看看爸爸吧!”石榴盡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葛嬸忙拉著石榴的手,“你爸咋樣了?要不要做點啥吃的給他送去???”石榴強忍住,拉著奶奶就出門。
葛嬸的心咯噔咯噔直跳,一直催問石榴,“丫頭,你爸到底咋樣了?”石榴突然覺得天旋地轉的,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奶奶的問話?看奶奶的眼神,被焦慮折磨的恐懼讓人覺得害怕。
石榴開始后悔了,還是姑姑說的對,奶奶根本接受不了這個事實。這真是要了奶奶的命。石榴拉著奶奶扶著墻說,“奶奶,咱們回去吧。我頭暈得厲害,爸爸也只是最近工作忙,暈倒了,醒來就說想看您。但是大夫說讓他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就沒事了。奶奶,咱們回去吧。我突然也頭暈,想休息一下?!?
葛嬸木然地點點頭,隨即歇斯底里地叫著,“不,我要看到石頭,我要見到我兒子!”石榴還想說什么,葛嬸捂住耳朵,頭搖地跟撥浪鼓似的。石榴一下子也慌了,連忙給許大山打電話,讓他過來一起攙扶著葛嬸。
葛嬸不認識許大山,拉著他一個勁地說,“求求你,快點帶我去醫院吧?!痹S大山看到石榴堅定搖頭的樣子,連忙說,“大嬸,您先回去歇著吧。石頭沒事的,大夫讓他注意休息,過兩天就回來了?!?
越是阻住,葛嬸的疑心越重,她瘋了似地掙脫石榴和許大山的手,像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
石榴的手背弄得生疼,她不知道奶奶哪來的這么大的力氣。但是也顧不上了,和許大山一起去追趕奶奶。許大山緊緊抱住了葛嬸。
葛嬸的眼睛充滿了母狼般的警惕和兇狠。怎么辦???石榴急得給媽媽撥通了電話,“媽,怎么辦???奶奶情緒特別激動?!薄澳阆日疹櫤媚棠蹋愎霉民R上回去?!鄙徎ɡ懔艘幌?,她也沒有想到葛嬸會這樣異常。放下電話,立刻讓雨兒趕了回來。
只有雨兒知道,這次自己不僅失去了哥哥,馬上將要失去母親。不行,能瞞一時是一時。石雨在路上找了一段自己和哥哥的通話記錄。和丈夫金旺鬧離婚時,石雨為了搜集金旺出軌的證明,把電話設置成了通話錄音的模式。
石雨找到了一段哥哥出差期間自己和他的通話記錄。自己囑咐哥哥照顧好身體,哥哥說自己身體棒棒的,過幾天就回去了。讓石雨照顧好媽媽,不要省吃儉用的。
石雨趕回去的時候,葛嬸正一屁股坐在小區院里的地上。被恐懼和無奈折磨地眼神,散淡而空洞。石榴蹲下身子,抱住奶奶。許大山無奈地看著。
“媽,我回來了?!笔贻p聲說著。葛嬸看到女兒,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雨兒,快點,帶媽去看你哥去?!?
石雨強忍住內心的痛苦,說著,“媽,哥哥睡著了,他太累了,安頓我一定不要讓您去,讓你好好在家,要不他也休息不好。”說著,看母親狐疑的眼神,石雨放開了通話錄音。聽到兒子的聲音,葛嬸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我說呢?我兒子身體棒棒的。從小就把他養的敦敦實實的。雖然個頭不高,但結實著呢。”失魂落魄的葛嬸好像一下子回過神來,漸漸恢復了正常。
“好,就聽石頭的,走,雨兒,石榴,你倆快去照顧石頭。我先回去歇歇。石榴,你跟奶奶先回去,你不是頭暈嗎?”
石榴看到奶奶的樣子,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隨即眼前一黑,身子一軟,暈了過去。石雨知道石榴是傷心過度,掐著她的人中,看她緩過勁來,和大山一起,把葛嬸和石榴送回了家。
雖然沒有讓母親見到哥哥最后一面,石雨還是覺得只能是這樣了。終究只是瞞一時啊,接下來該怎么辦?怎么辦?看著許大山同情的樣子,石雨不禁想,嫂子這次也嫁給好人了。但是畢竟已經和哥哥離婚了,接下來的事情,也不能過多地打擾嫂子了。
回醫院的路上,許大山和石雨一路無語。石雨想著哥哥的后事,以及如何應對母親。許大山想著該讓蓮花早點回去,不要沉浸在這般悲痛中了。
蓮花痛徹心扉的感覺,讓許大山的心莫名地沉重起來。從小就喜歡蓮花,但是自己沒有跟隨蓮花前進的腳步。高中畢業就走向社會,看著蓮花上大學,自己連表白的勇氣都沒有。
雖然事業有成,但是許大山對各種各樣投懷送抱的女人,只能是逢場作戲,怎么也進入不到自己的內心。自己的心中只有從小一起長大的蓮花,但是蓮花與自己卻是漸行漸遠。大學畢業不久,就嫁給了大學同學石頭。
參加她們婚禮的時候,許大山的內心像是裝了滿滿一壇子醋。他恨自己沒能早點像蓮花表白,他恨自己為什么沒有好好學習。好在眼前這個敦敦實實的男人,雖然長相一般,跟穿著平底鞋的蓮花站在一起,還矮那么一截,但是一看就是實在人。
尤其是與蓮花四目相對的樣子,好像眼中只有彼此,渾然忘卻了周圍的世界。這就是相愛的樣子吧,可惜掙再多的錢又有什么用,自己愛蓮花,蓮花愛石頭。
聽說石頭是個窮小子,上大學的學費還是欠了一屁股外債。但是人家就是比自己有文化,能和蓮花思想共鳴。當時候的許大山趁著蓮花兩口子過來敬酒,抄起酒瓶咕咚咕咚喝了個痛快。告訴石頭一定要讓蓮花幸福,否則,自己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那樣子,現在想想,很愣很傻卻很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