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項舟被王阿姨懟得無話可說，他不止一次覺得，佟夢書才是這個家的女兒，而他是外來的女婿。

不過提到貓，艾項舟想起來自家的貓主子和佟夢書家的狗主子。

艾項舟的貓主子是一只金色的虎斑妹妹，領養回來時佟夢書還沒有那么忙，取名小米粥。誰知道這小米粥更加寵愛佟夢書這位鏟屎官，里里外外都愛黏著她。

這引起了佟夢書的狗主子深深地嫉妒。她的狗主子是一只柯基妹妹，出生在他們結婚之前，取名胖墩兒。

胖墩兒的媽媽是佟夢書的前任狗主子，結婚時，她挑了一只最弱的狗寶寶，一直帶在身邊。因為希望她能長得結結實實的，所以取了這么個名字。

按理從年齡來說，胖墩兒已經是位優雅的老貴婦了，可爭寵這件事一點都不優雅。

所以這倆主子和平共處的時間基本上只能維持五分鐘，沒辦法，只能給她倆分住在兩個陽臺，互不干預。鏟屎這件事，艾項舟做得多些，因為他力氣大，收拾得干凈。而陪玩這件事，一般由佟夢書承接。

打開南陽臺，胖墩兒還在睡，聽見動靜，抬起頭不屑地看了一眼艾項舟，又趴下繼續睡了，姿勢跟佟夢書有得一比。

艾項舟翻了個白眼，看了看食盆和水盆，他沒有繼續打擾胖墩兒。

既然胖墩兒不想起，艾項舟決定把他家小米粥放出來活動活動。

艾項舟其實不太喜歡狗，因為覺得鬧騰，所以他一直都是偏愛小米粥的。任小米粥怎么折騰，艾項舟都是滿心歡喜。

走到北陽臺，果然小米粥已經在來回踱步。而且根據不愿意靠近貓砂的狀態來看，這位主子應該是完成了今天的貓生大事。

開開陽臺門，小米粥一下子就竄了出來，用嫌棄的眼光看著艾項舟，仿佛在說：你怎么來的這么晚。

艾項舟想要去抱她，小米粥“喵嗚”一聲，左躲右閃，直接朝佟夢書所在的沙發沖過去。跳上拖鞋，揚起脖子，“咪咪”地叫著。

可是，等好一會兒，小米粥見佟夢書都沒理她，又乖乖趴在拖鞋上，嗓子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艾項舟不服氣，連一只貓都更喜歡佟夢書。

“舟啊，我給你們收拾好了，阿姨先走了。鍋里給小書溫著紅糖水，一會兒她醒了你給她喝了。”王阿姨一邊擦手，一邊給艾項舟交代道，“還有啊，小書工作很累，你別總是板著臉訓斥她。她是你妻子，又不是你的員工，你跟她好好說話。”

艾項舟撇撇嘴。

王阿姨走了以后，家里瞬間安靜了下來，只有客廳里魚缸的加氧儀“嗡嗡”地響著。

艾項舟坐在沙發旁邊，靠著沙發盯著睡著的佟夢書。艾項舟伸手把垂落在臉頰邊上的發絲挑起來，仔細地勾在耳后。因為是醫生的緣故，佟夢書極少化妝，所以皮膚狀態保持得很好。

她嘴角邊上有一對梨渦，若隱若現的。笑起來得時候，右側臉頰還有一個很深的酒窩。只是他們結婚以后，佟夢書就極少笑了。

艾項舟一直不明白，佟夢書對身邊所有的人都彬彬有禮，怎么偏偏對自己……該怎么形容呢？相敬如賓？

尤其是近三四年，艾項舟的公司規模不斷擴大，佟夢書又考上了住院醫，他們的感情好像就慢慢地淡了下來，雖然之前也沒有多濃烈就是了。

所以，艾項舟想，自己這離婚的想法也有跡可循，并非一時興起。

七年前結婚的決定，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個錯誤，現在也只有自己能修正這樣的錯誤。佟夢書跟著自己不快樂，艾項舟每一次都為這個認知感到內疚，而始作俑者是自己。

拿出手機給路子添發了個微信。

路子添是他的發小兼他們公司的法務，見證了他和佟夢書從相識、相知到相愛的全部過程。

現在想想，相愛這一部分可能并不存在。艾項舟垂下眼眸，有一絲苦澀。

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了發送鍵：子添，幫我準備一份離婚協議。

路西法大叔：嗯？誰的離婚協議？

一頁舟：我和佟夢書的。

路西法大叔：鬧哪！！！你咋又不想好好過日子了，小書多好一姑娘啊……路子添發了一串翻白眼的表情，似乎是在嘲笑他。

一頁舟：你別管了，我已經決定了。

路西法大叔：你……認真的？

艾項舟沒有回復，沉默就是他的回復。路子添太了解他了，這貨一旦內心開始糾結，就用沉默回答問題。路子添放下手機，沒有再理睬艾項舟。

艾項舟今天不上班，不代表公司其他人不上班。路子添這幾天審合同都快瞎了，幾個大合同都要他親自把關。

艾項舟還給他來這么一出。

電話甩到一邊，路子添沒有當真。

艾項舟話一出，自己也有點后悔。可是大丈夫吐吐沫是個釘兒，也不允許他反悔。再說，微信過了兩分鐘也撤不回了。

扔掉手機，煩躁。

魚缸的嘩啦啦聲，煩躁。

佟夢書還沒醒，煩躁。

很明顯，艾項舟的煩躁吵醒了佟夢書。本來，她睡得也不是很踏實。回籠覺極容易做夢，光怪陸離，什么都有。

佟夢書猛然睜開眼，整個人有點懵，她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自己是在家。

沙發旁邊，還坐了個男人，是自己的丈夫艾項舟。他頭發亂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會兒拽一下，一會兒又往后梳理一下。

“你這樣拽頭發，容易使毛囊受損，然后就禿了……”佟夢書的聲音還有點沙啞，帶了幾分慵懶的味道。

艾項舟還沒有說話，小米粥聽見了她的聲音，一下子立起來，撲上了沙發。

“哎呦，米粥你踩到我了……”佟夢書一邊笑，一邊擼毛。小米粥開心地在她身上拱來拱去，一貓一人在沙發上扭來扭去。艾項舟一時間居然有點羨慕一只貓，他生氣，可他不說。

艾項舟就愣愣地看著一人一貓，好一會兒佟夢書才注意到他。

收斂了笑容，佟夢書問道：“怎么啦？是因為我玩笑開過了么，對不起啊！”

她的聲音很好聽，是學校廣播站的主播，整個學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十幾年過去了，艾項舟依舊覺得很好聽。

連“對不起啊”這個尾調都悠揚婉轉。

確實，佟夢書真的很優秀，艾項舟心生自卑。果然，他配不上佟夢書。

自從有了離婚的想法之后，負面情緒就不停地在艾項舟腦海中翻滾，他給自己安排了無數個為什么要和佟夢書離婚的理由。可最有說服力的，除了聚少離多，就是自己配不上佟夢書。

“咱們……離婚吧。”艾項舟覺得這五個字，比自己想象得更難說出來，可是他還是說了。

佟夢書摸著小米粥的手停了下來，小米粥不明白為什么，還繼續拱了拱。

“為什么？”佟夢書問道，她著實想不到有什么原因，“因為前幾天吵架了？還是因為我說你禿？”

“你不覺得咱倆的婚姻很沒有意義么？”艾項舟轉過身，趴在沙發邊上看著佟夢書。

“不明白你在說什么。阿舟，你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佟夢書知道自己最近忽略他了，上次兩個人吵架之后，誰都還沒有先低頭。

想了想，佟夢書從沙發上爬起來，環住艾項舟的脖子，掛在他身上，喃喃地說道：“阿舟，前幾天咱們說的，讓我辭職的事情，我實在不能接受……”

從前，只要佟夢書發動了這種溫柔攻勢，艾項舟肯定會服軟的。

“不是，我不是因為這個才想離婚的。”艾項舟的聲音越來越小，可是他最終沒有說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因為說不清道不明的自卑感？說出去讓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