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你為什么不等等我。”
當看到發小傳冕這行字,瞬間整個人不好。立即在家中的群里問起得知,學典大爺去世了,才68歲的年紀。盡管已經多年不見,但他的形象早就定格在記憶深處,難以揮之而去。
大爺的一生,沒有想象中平坦,而是歷經幾多曲折。像村中所有的人那樣,每個人都希冀有一個平淡的人生,他們不希望大富大貴,唯有平安是福,用自己最大的力,創造能力范圍內最好的人生,僅此而已。
他的家位于村之北,山之腰,這片區域人稱之為北嶺子。其家東有石碾,飽經風霜,如今已鮮有人用。其家之門,初朝東,后朝南,但位置從我記憶中就沒有變更過。安土重遷,這是村中人固有之觀念。
年少時,我與他兒傳冕是極好玩伴。每逢放學與放假,總在一起玩耍,更多的時候,從他家之東,順著去山上溜達,或拿蝎子,或拾柴火。
這些路,隨著居住人之減少,漸漸成了荒草天涯,阡陌之間,人跡罕至的樣子,像那些已經逝去的人一樣,靜靜走完此生,在村里留下無數喟嘆。
大爺很帥,用如今的話說就是顏值極高。從他入伍時候留下的照片看,堪稱英氣逼人。后來,復員回家,竟然也沒有給安排一個像樣的工作。就成了村中泯然眾人的一員。這十足可嘆也!不過,逢年過節,其家“光榮之家”的牌匾顯得熠熠生輝。
對于大爺這些曾經入伍的人,復原之后卻是如此慘淡的境遇,我有些不理解。但也并不曉得緣何如此。這當然是后來的事情,從大爺家的相框里窺見的點滴。
大爺和大娘有兩個孩子,一兒一女。這在村中是標配。人們總是希望能夠兒女雙全。但現代的邏輯下,已經不再有這樣的思維定勢。
女兒我叫姐姐,在記憶中很早就結婚到了外村。兒子跟我同班,我們很長時間以來都在一起,可謂光著屁股一起玩大。
按照這樣的發展,或許大爺此生也應該是平凡中的一員,不會有太多的起伏。但人生似乎沒有假設,總是有你想象不到的情況發生。
大爺是極其善良的,在我的記憶中,幾乎沒有對調皮搗蛋的兒子發過火。或許有,但我沒親眼見到。
每逢玩到很晚,大娘總會在門外喊兩聲。傳冕遠遠地答應,然后回到家中。因為我們總是在不遠處聚集,到了飯點,就靠父母的嗓門來吆喝。
盡管從軍過,但大爺說話總是慢條斯理的樣子,柔聲細語之間,傳遞著他性格上的溫良一面。或許如此溫良之性格,在鋼鐵一般的軍營之中會少了一些適應性吧!
多年之后,我發現大娘開始信基督教,因為春聯有了一些“榮神益人”的句子。在村中,信仰是一件十分奇缺的事情,人們信奉這和那,往往與疾病有關,大娘自然也不例外。
后來,大娘就離開了。面對至親的離去,總會有些落寞。多年后,大爺續,有了另外的大娘與之相伴。
大爺有拿手好戲,就是大鍋菜。每逢村中紅白喜事,總有他的身影,名副其實的掌勺。村里飲食,并不考究。但紅白喜事,算得上大事,經過大爺的手,上到桌上的菜,堪稱美味。
有好幾次,我見到過大爺在飯屋里忙前忙后,那多樣化的菜品,此刻有了些許的講究,擺設多少個盤,配置怎樣的菜,葷素搭配,雞鴨魚肉,都在大爺的大鍋翻炒中出爐。
可以說,這算得上一門技藝。在村中,總有婚喪嫁娶,也就總有需求。但每次出馬,應該收費不高。或者就靠著這樣的技藝,大爺贏得了頗高的口碑。
從有記憶開始,大爺家的外貌變化極小。傳冕初中后又上了技校,而后就開始在社會上行走,走南闖北,去過無數地方,卻并沒有極好地改善家中面貌。如今,他又去老撾,也并不曉得前景如何。跌跌撞撞,浮浮沉沉,其實已經算得上閱歷豐富至極。
大爺走的時候,正是麥收時節。聽說,是突然之間,然后急救之中已經歸去。可嘆的是年紀并不大,欣慰的是并沒有傷痛。
在豐收的天氣里,這樣的人悄然而逝,他看著滿地的麥穗而去,來世也該有個更好的歸宿吧!只是對于發小傳冕來說,世間已經再無爹娘。